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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9:23:29 作者: 浣若君
    王德有個本家,是歸元帝身旁貼身內侍,位封六品宣詔使,他聽了這話點頭道:「奴婢曉得了。」

    另換了個中年內侍捧著裘衣進來,趙盪將裘衣接過來搭在肘腕上,笑道:「既然永國府閉門謝客,孤不好大張旗鼓前去。此時已近深夜,咱們私服前往,給國夫人燒柱香去!」

    *

    大雪如扯絮般下個不停,如玉重病一月,才也能起得了床,連著熬了兩三天,到燈火歇了才有時間給區氏燒柱香。她深一腳淺一腳進了靜心齋,幾個孝子賢孫都不知去了何處,唯有個張誠和鄧姨娘兩個在靈旁守著。

    鄧姨娘見如玉來了,起身替她拈了柱香,強撐一笑道:「二少奶奶放聲吼得兩聲唄,咱們一門幾個倔子,沒一個肯哭一聲,聽說人到了那一世,是要聽著孝子賢孫們的哭聲,才能摸得著往靜土的路了。」

    不用說,張君不哭,張誠和張仕也不哭,一個靈前冷冷淡淡,唯鄧姨娘眼看要嚎破了喉嚨。如玉試著嚎了一聲,聲如鬼叫。張誠扔了張紙在火盆里,冷聲問道:「你這是嚎喪?豪豬還差不多。」

    如玉瞪了張誠一眼:「那你為何不哭?」

    張誠忽而倔過脖子,搖頭道:「不傷心,又怎能哭得出來?」

    雖嘴裡這麼說著,淚珠兒卻齊齊往外崩個不停。他哽噎了片刻,低聲道:「如玉,我是委實沒有想過大哥會死。若我知道當初趙盪只是拿我做個筏子,來誘老二上鉤,從而設陷殺大哥的話,我打死也不會那麼做的。」

    鄧姨娘不知何時也走了。張誠被禁足三月,本就一臉的鬍子邋遢,再兼這幾日不能淨面梳頭,越發蓬頭垢面。於當日如玉在西京時所見那穿著白袍俊眉秀眼的少年郎,判若兩人。她低聲道:「自家兄弟,你早知趙盪對永國一府沒安好心,就不該投誠趙盪。」

    張誠道:「趙盪要破永國府,不是一天兩天。我是個庶子承不得爵,唯我舅舅鎮守雲貴,是個四品武將,當初我也是昏了頭,以為可以因尚公主而脫離永國府。

    趙盪要對付永國府,我以為他只要兵權,誰知他竟是要大哥的命。」

    所以他身為庶子,只不過是想在眾人落魄之後,能搖身而上,過的比幾個兄弟更好而已。

    最能幹的大哥因為兩個弟弟的愚蠢與不合而喪身沙場,張誠總算大徹大悟:「皮之不毛,毛將焉附,要是當初趙鈺不死,我們所有人都得死,你也要受無盡的侮辱。至少在趙盪登極之前,他不可能從趙鈺手中搶到你,無論你,還是我,或者整個永國府,都是他用來餵養趙鈺那條獵狗的鮮肉而已。」

    這也恰是張君不得不殺趙鈺的原因。若趙鈺不死,今日的永國府,要比如今慘一萬倍。三邊所有姓張的將士全都得死,趙盪為了能繼續養著趙鈺那條衝動而又無腦的獵狗,自然會把她送給趙鈺,想到這裡,如玉亦是一個寒顫。

    若要俏,一身孝。她一身素白,原本圓潤潤的鵝蛋臉兒瘦出個尖怯怯的下巴來,頭上不過兩根銀簪子綰著發,幅面有些太闊的棉褙子,襯的人越發嬌小,許是靈房中太冷,捏只帕子在下巴前不停的輕顫的。離的太近,張誠能聽到她上下牙輕輕打顫的聲音。

    張誠披著件快要滾成氈的裘衣,撣了撣上面醃瓚披給如玉。如玉接了過來,低聲道:「你能想明白就好,母親臨終時曾說,叫你們兄弟不要打架……」

    或者二人並肩跪於靈前,這交頭接耳的模樣有些暖昧,如玉話還未說話,簾外一陣冷風,衝進來的是張君,他也不多說話,撕扯上張誠的衣領,就將他整個人扯進了內室,不一會兒裡頭便是悶悶哼哼的拳腳之聲。

    如玉幾乎要跳起來,衝進內室扯開兩人罵道:「昨夜母親還叫你們不要打架,不要吵架,如何這會兒又打了起來?」

    張誠打不過張君,指著張君罵道:「愚蠢,無恥的小人,大哥之死,多一半的責任在你。」

    張君劈手就是一個耳光甩到張誠臉上,罵道:「張三,當初大哥與父親多少來往書認,俱是你捧給趙盪的,你竟忘了麼?」

    張誠摸了把臉,啐了一口道:「誰叫你非得捅出我舅舅的事情來?他經營雲貴六年,叫你破於一旦,你為了能得太子賞識,連自家人都往外賣!」

    張君再不多話,忽而一個躍身,一腳就將張誠踩倒了後面的大柜上。如玉氣的吼道:「都給我停手?」

    她先將張君拽壓在一把椅子上,將張誠也扯到了另一把上,見張仕也來了,正在門外站著,將他一把也扯了進來按到一把椅子上,自己站在中間,問這弟兄三個:「你們別吵也別打,我問你們一句,你們覺得咱們天家三位皇子,各人皆有能力否?」

    張仕默默點頭,低聲道:「委實有能力。」

    如玉道:「這就對了,太子謙懷,有治理朝綱的能力,於皇上北征時,可處理國家大事,朝綱絲毫不亂。瑞王於各地辦實差,得百官稱讚,而寧王殺筏邊關,是常勝將軍。如此得力的三個兒子,一起輔佐皇上,才有如此穩固的江山。

    再看看你們,一個忙著求榮賣父,一個躲在窩裡萬事不管,再一個成天知道打兄弟,你們可覺得害臊否?

    大哥之死,確實怪你們,你們一個個都有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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