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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9:23:29 作者: 浣若君
如玉抬眉又輕掃了趙鈺一眼,冷笑道:「就他?粗魯的跟什麼一樣,還皇子了,一身的兵痞氣,又不會說句好聽的,見人只雇著蠻上,誰會喜歡他。」
趙鈺這算是聽出來了。這小娘們並不是想找什麼秦公子,許是早就看上了他,又聽聞他已經走了,這是來追他的。
小婦人的把戲,紅拂夜奔李靖,卓文君私奔相如,她私奔而來,到了面前卻拿自己待價而沽,想讓他去哄上一哄,低個頭,說幾句好聽的。
隨軍參謀終於等不住,一人策馬到了茶窠門上,見趙鈺獨自在門外飲著碗渾濁不清的茶,深深一禮道:「大將軍,前線失了統兵,咱們得急著趕路,屬下們替您備著水囊,您又何苦在此喝碗濁兮兮的粗茶?」
趙鈺偶然回頭的功夫,便見如玉兩隻眼睛睜的圓圓,唇角微撇著,似看呆了一樣盯著他看,略有些呆氣,見他回頭,慌得轉了臉,還悄悄擦了擦唇邊一抹才滲出來的口水。
她描眉漆目蒙著白紗時,再或盛妝過在瑞王府一見時,皆是美不勝收的姿態,可在他眼中也不過爾爾,一直以來吊著他捨命追逐的,是她的血統,是她那個公主身份。方才不過一眼之間,那半傻半憨的樣子卻叫趙鈺心中莫名一暖。
蠻幹硬上是兵痞們的常性,時間就是生命,而女人是留著這條命唯有的意義。趙鈺自十五歲出征,連自家五六個正經有名份的妾與王妃,都沒有正經談過戀愛,向來撕了衣服就上。
忽而有個小婦人私奔而來,要撩著他來點郎情妾意,他竟不知該如何應對,遂揮退隨軍參謀道:「你且原地待命,本王自有主張。」
十五歲時都沒有怦然而跳過的那顆少年之心,叫那小婦人看了一眼,便如灰燼重燃,眼看就要星火燎原了。
隨軍參謀將茶窠窗下那個唇紅頰艷,塗抹了十二分顏色的小婦人看在眼裡,也知自家這大將軍如條公狗發了情,不上一回怕是不肯走了。他也是男人,知道男人急起色來六親不認,雖軍情緊急,也只得等著他泄完了這一回的急火再說。
趙鈺一抖披風站起來,踱到清晨初升的太陽下,一襲銀甲炫目奪眼。他忽而轉身,隔窗問如玉:「那秦公子,有什麼好,值得小玉兒深夜相奔?」
她方才還潤兮兮腆著些笑的小臉兒忽而就拉了寒霜,似嗔非嗔似怨非怨瞪了他一眼,起身拍了幾文錢,拉起丫丫道:「丫丫,我們走!」
趙鈺提著馬鞭,略俯著肩,鷹俯小雞一般看著如玉捉著個小丫頭自他面前走過,揮著帕子站在路邊喊:「車夫!車夫!」
牛大伯一溜煙兒小跑了來,點頭哈腰道:「夫人,老者我正在後面刷馬,您可能等得片刻再走?」
如玉側眸掃了趙鈺一眼,那點小心思泄露無疑:「既在刷馬,略等得片刻也使得。」
她提著裙子下了田野,在那滿地被霜拉過的蘿蔔之間跳腳走著,不過一雙小繡鞋,腳立時錐心刺骨的冷。趙鈺跟在她身後,唯看見大朵金線繡成的牡丹,在晴空下,天地之間,光輝爍爍。
她忽而回眸,刻意塗的艷麗的紅唇似血腥一般,於灰調的天地之間,彎成動人的弧度:「大將軍常年在北征伐,可能告訴我,北邊究竟是個什麼樣子。」
冷靜了片刻,趙鈺心中也犯起了嘀咕。永國府世子張震,是他大哥趙盪百日謀局,千里運籌,最終由他的手下殺在大曆與金國的邊境線上的。他也怕萬一永國公張登知曉此事,要拿這小婦人做個鉤子,釣著他,做局殺他替張震報仇。
畢竟他兩次下手,這小婦人都是端莊正經,嚇的花容失色。怎麼突然就荒郊野外,羞羞嗒嗒,從大家主婦變成個小家碧玉了。
為兵者詭,于田野上那空靈的歌聲所帶給他的心悸已經退去,他冷靜思索著這小婦人忽而憑空出現的各種可能性,已不僅僅是肉/體的垂涎,他想知道她究竟為何憑空出現。
忽而,她止步,轉身仰望著北邊,烏黑的發尾拂過面龐,眼中有嚮往,臉上有失落,喃喃低語著:「我的父親,曾是大遼國主,可我如今淪落至此,唯尋得個面容俊俏性子和善的好丈夫,還叫大將軍一腳踢成個癆病,你說,你要怎麼補償我。」
她說著,回頭,挑釁似的一笑,冷盯著他。
也許男人生來就是獵狗,當婦人以軟弱祈憐的姿態出現在他面前,自然就是他嘴邊的獵物。可她以主人的姿態出現在他面前,想要馴服他,玩弄他,也許還想通過他來征服一個帝國。趙鈺忽而覺得這小婦人眼光不差,至少知道他掌著兵權,是能笑到最後的那個。
他道:「我的小玉兒想要什麼補償,本王將自己送給你,行不行?」
如玉噗嗤一聲笑:「你?臭烘烘的大男人,我要你有何用?」
太陽很快升到了半空,天地之間,廣袤而又空曠的田野,遠極處小小一處灰濛濛的村舍。五百騎兵,靜立於一里之外。
這真是個調情的好地方,一句似罵似嫌的輕語,似針刺過,刺的趙鈺心有痒痒,卻混身舒坦。他忽而放聲大笑,想伸手將這小婦人揉到胸前,揉到她氣喘噓噓哭著求饒,叫她知道自己究竟有幾斤幾兩。
婦人們身輕骨賤,自以為是主人,不過是男人故作姿態心城情願被她馴服而已。她是亡國契丹的公主,於雲台上一舞的驚艷猶還在他心上縈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