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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9:23:29 作者: 浣若君
張君自角樓旁的樓梯上往下走著,趙盪憑空遙遙伸手,侍於皇帝身側的文泛之便小跑著去追張君了。
兩旁大火相圍,如玉非但不覺得冷,反而跳出了一身的汗。一舞已畢,周遭爆出如雷般的掌聲,皇城外的聲浪一陣陣涌過來,也許那些人連聲音都不曾聽到,看也看不清什麼,只是覺得一國公主跳舞是件很新鮮的事,遠遠看見個影子,便樂的仿如過年一般。
如玉提著裙子下樓梯,離開兩旁洶洶的大火,寒風立刻侵蝕了過來。趙盪仍還抱著那件黑色的裘衣,看她下樓便披給了她。二妮亦穿著與她一般的舞服,在寒風中站著,直到幾個內侍來替她披上純白色的雪裘衣,兩個穿著一樣舞服的公主,一黑一白,擦肩而過時,二妮兩眼淚珠看了如玉一眼,叫內侍們相擁著上樓去了。
雲台之上大火洶燃,宮廷樂師另奏起了歡快的祝酒歌,樓下燈黑影暗,這移花接木之計未叫任何人發覺。如玉披著那件裘衣,親自替自己兜起帷帽,仰頭看二妮一步步走上宣德樓。西遼太子耶律夷率先起身,迎在最前面,伸雙手接過二妮的手,不知在說些什麼。
幾位成年的王爺圍了過去,眾人臉上皆有笑意,二妮所到之處,就連內侍宮婢們都屈膝而禮,無比卑服。
在耶律夷的引導之下,西遼使團齊齊上前行拜禮,不過一舞,耶律夷連面紗都不必摘,便認了二妮為公主。
「你後悔嗎?」趙盪問道。
如玉搖頭,卻不知該說些什麼。二妮握著耶律夷的手,坐到了耶律夷方才所坐的位置上,而耶律夷自己,則坐到了她身側。雖是異族服飾,唇角還有兩抹輕須,可耶律夷整個人是那樣的和藹可親,與趙如誨完全不同,是如玉理想中哥哥才有的樣子。
萬千寵愛,萬眾拜伏,坐於皇帝和太子中間,那位置本該是她的,她才是真正的公主。如今卻只能躲於暗陰之中,披著一襲見不得天日的黑裘衣,眼睜睜看著二妮被眾人相圍,如眾星拱月。
忽而□□的雙足觸到一陣溫熱,如玉低頭,便見趙盪半屈膝跪在地上,手中捧著兩隻繡鞋,親自抬起她的腳,要替她套上。
「你才是真正的公主,即便嫁予誰為妻,他也該如此跪伏在你的面前,替你捧鞋穿襪,卑伏到塵埃里。」趙盪穿好鞋站了起來,雙手輕按上如玉的肩膀,一雙深不見底的眸子盯著她,聲音帶著無比的誘惑:「你是孤的公主,二十五年前的永昌之盟,訂了你做孤的妻子。孤一直等著你,到如今仍還守著你,無論多久,直到你願意走過來的那一天。」
她攥著裘衣的手透著絲絲寒涼,叫他想握在手中,捧在心頭,用自己心口的體溫,一點點叫她溫暖。
如玉伸手打開趙盪的手,後退兩步,踩到他太長的裘衣,跌坐在樓梯上。趙盪追了兩步,如玉連攀帶爬往台階上退著,伸腳連連踢著:「你不要過來,你要再敢過來,我就喊人了。」
趙盪果真不敢往前,他屈膝跪在台階上,盯著跳躍的火光中她露在裙外那截玉白的小腿,曲線優美,腳踝纖細,便是腳上那串貝殼和著銀鈴玉碎的串珠,也是他親手串成。
他道:「孤的三弟天下無人能治,張君是守不住你的。若你不想有一天當街被他擄走,帶入寧王府羞辱,就主動走過來,走到孤的懷抱中。
孤才是這普天之下,唯一能護住你的那個男人。」
他堵在樓梯上,伸開雙手,身影高大,如松似塔遮擋了所有亮光。如玉欲逃逃不得,往上又是雲台。他嗓音輕柔神態溫和,可句句皆是逼迫之言。她仰頭看著趙盪的頭頂,忽而張大嘴又捂上了嘴,伸手指著趙盪身後道:「王爺,你爹來了!」
趙盪有一瞬間的愣神,腦中忽而閃過一念,或者方才如玉一舞喚起他那昏昧老爹對於亡母的思念,對他也生了舔犢之情,起身理著衣服才轉過身,便見如玉忽而躍起來,連蹦帶跳的跑了。
*
回到方才,看如玉在台上且歌且舞,張君倒不覺得於自己來說是什麼羞侮。她穿著那白紗質的長裙,□□著雙足,他揉捏過多少回的那點腰肢,隱於琉璃玉墜之中,纖纖扭轉,歌聲舒過他的心田,帶著淡淡的憂意。
越來越多的人圍過來,憑欄而看。她是天生的舞者,骨軟,柔媚,神彩飛揚。
白紗遮住她的臉,卻遮不住她那雙俏皮活潑的眼睛,無論舞姿如何變幻,目光始終未曾從他身上離開過。文泛之湊過來叫道:「欽澤,公主就是公主,燈下看美人,越看越美,我見了公主多回,平日從不覺得她美,不知為何她遮上面紗反而驚為天人?」
張君並不接言,眼看歌聲要停,只怕趙盪是就此要將如玉展呈到皇帝與文武百官面前,自差官手中奪過自己的披風,轉身便要下台階去接如玉。
文泛之連忙跟了上來,在樓梯拐角處截住張君,叫道:「欽澤,方才有人來報說,有幾個形跡可疑的人在州橋畔官驛處活動,你是否該去看看?」
張君不得已,只得回頭,才走了兩步,便聽文泛之嘆道:「前天,寧王在城樓上對我說,同羅女子天生名器,身體如水做成,滋味妙不可言。而這公主的母親恰是同羅女子,所以她堪稱人間名器。
彼時我還有些不信,方才見她一舞,始信此事人間有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