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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9:23:29 作者: 浣若君
他言罷哈哈大笑,甩手而去。
如玉跪在雲台夾層中,將兩人的衝突,從頭至尾看的清清楚楚。
這天夜裡,如玉和二妮皆睡得不過三個時辰,張君更是一夜未睡,城裡城外,宮裡宮外,各處查看,務必要招待好西遼使團。
次日一清早,如玉猶還在夢中,一隻緊實的臂膀靠了過來,清而正的香味,她於迷夢中蹭上那隻手臂,蜷於張君懷中,鼻頭在他衣袖上輕蹭著,恍惚間以為仍還在竹外軒,問道:「為何你還這不去上朝?」
張君輕逗著如玉的鼻尖,她沒日沒夜熬了半個月,原本圓潤的下巴也尖了不少,如此縮窩於他懷中,便有些異國女子的風情。拒了一個公主,他仍娶得一個公主,於清晨的迷夢中,密如蝶翼的長睫微顫著,叫他心生遺憾,遺憾於她不能享受公主應得的榮耀,遺憾她只能躲在那小小夾層中,手攀著欄杆屈膝而歌。
如玉睜開眼睛她才想起來,自己和二妮昨夜皆裹宿在宣德樓下。二妮是公主,獨有一間大屋可睡。她卻是和那安嬤嬤擠了一夜。
張君帶了幾樣炸過的酥點,熱騰騰的油卷子,糟脯與白粥,兩人一起默默用罷,他還得出城,她也得爬到那雲台上的夾層中去,公主要著衣而舞,她也得再唱上一整天。
吃過早飯天還早,二妮還未起來,整個宣德樓周圍一無人煙。如玉裹著張君的披風,與他一起登上那坐離地三層樓高的雲台,後是巍巍宣德樓,前是宮牆,宮牆外,便是於大平原上鋪陳而開的京城。
汴河蕩蕩穿城,上面橋連著一座又一座。如玉遙指著那一座座橋道:「果真到了明天夜裡,那一座座橋上都會擠滿了人?」
張君道:「是,他們都要等著看契丹公主一舞。」
如玉輕輕嘆了一聲,環顧四周,輕搖著張君的袖子道:「無論你自己是怎麼想的,有無站隊的意願,外人看你是太子門下之臣,結盟一事無論瑞王和寧王再如何爭,只要得辦成,皆是你的頭功,也是太子的頭功。
皇上安排這差事給你,就證明他雖然看不上太子,卻也沒有換太子的意思。於寧王面前,你凡事多忍耐,或者他能消了氣,放過你我,咱們熬著總有出頭的一天,。」
張君一笑,點頭道:「好,我一定能忍則忍,叫他消了氣。」
大難面前,情愛皆是小事。如玉早忘了張君心裡有個周昭,而張君也未將張誠那點小院的承諾放在心上。
目送張君下雲台,一路自午門上出了皇宮,如玉趁著此刻還無人,又鑽進了那夾層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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翰林學士文泛之昨夜隨值宮中,今兒一早便是滿面□□,時時不住傻笑。歸元帝於這些文臣面前向來和藹,開玩笑問道:「泛之今日為何如此歡喜,莫非昨夜夢中入了洞房,還是揀了金元寶?」
文泛之兩頰掩不住的喜氣:「皇上有所不知,契丹公主歌聲優美動聽,微臣昨日聽得半日她的歌聲,到如今那歌聲繞耳,仍還如痴如醉。」
歸元帝翻摺子的手一怔,接著又去翻摺子,笑道:「既覺得好聽,今日特准你再去替朕盯著。」
文泛之聞之大喜,行過退禮急匆匆的跑了。另一個翰林學士廖奇龍也起了好奇之心,問道:「難道皇上不想親自去視察一番?」
聽聞尋得公主之後,歸元帝也曾於百忙之中看過兒子送來的畫像,從畫像來看,這契丹公主無一處肖似於同羅族的女子,平庸而又普通,他便也一笑扔之,未召見過那公主。
他埋頭於奏摺中輕輕搖頭。相貌那樣平凡的姑娘,僅憑聲音好聽,總還勾不起他的興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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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的舞服,呈白色。上衣為肚兜,前胸掛著由小及大的翠玉墜飾,紗質長裙,墜著銀鈴。腳上還有以貝殼,碎玉等物飾成的腳璉。面遮白色長紗,髮髻高高攏起。中露一截纖腰在外,每排練一回,二妮都覺得自己要被凍僵了。
瑞王府兩個美婢侍在身後,待二妮舞罷,便替她披上暖暖的裘衣。
這一天從早晨到傍晚,二妮總算能跟著拍子順順利利舞完一曲。待眾人皆散去,她披著裘衣下台階,推開門板,便見如玉也裹著件披風,蜷在角落中打盹。二妮偎到如玉身邊,輕喚道:「嫂子!」
如玉睜開眼摸了摸她的頭,將她攬到懷中,又閉上了眼睛。
「嫂子,只要我跟著西遼人走了,我義父就沒有理由會娶了你是嗎?」二妮忽而問道。
如玉一驚,睜開眼問二妮:「這話你從那兒聽來的?」
二妮道:「我聽安嬤嬤說的。她說契丹公主與我義父本有婚約,公主嫁給我義父,他憑法典召集西遼與花剌,便可登上皇位。
而他當初認了我做義女,只因我並不是真正的公主。她說你才是真公主。」
如玉不期二妮連這些都知道,遂實言道:「那不過是他唬人的幌子罷了。公主若能召集西遼與花剌,我自己拿著法典振臂一揮,自己做皇帝就行了,嫁給他做什麼?
誰手裡有兵有權,誰才能做皇帝,這些皆不是咱們操心的事兒。」
二妮兒說話已是哭腔:「嫂子,那我究竟該怎麼辦?西遼人馬上就要來了,我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
秦州姑娘樸實,二妮做了幾個月金銀窩裡的公主,著實騰雲駕霧一般,可經過這半個月的苦差事,終於清醒過來,連帶那瑞王府的富貴也不肯享了,反而想回到陳家村,回到自已那暖乎乎的炕上去。她哭道:「嫂子,我想家,我想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