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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9:23:29 作者: 浣若君
    張君八月十五的夜裡才背著如玉跑了一回,遂點頭嗯了一聲。區氏忽而按著鼻子,已是紅了眼圈:「當初將你扔在那山頭上,有幾個月的時間,回回我去看,都見你在山頂上猴著。可我不敢露面,我怕一露面就狠不下心,就舍不下你。」

    第76章 浮屠

    要說中秋在開保寺那一回, 張君確實也紅了眼圈兒。想起小時候自己的呆笨,著實覺得愧對於母親。但經過那夜侍疾,叫區氏誆著和姜璃珠關到一間屋子裡,他再聽區氏訴苦, 毛髮根立,已是生了警覺。

    姜璃珠道:「姑奶奶, 您快別哭了,您是雙身子了,哭可對孩子不好呢。」

    區氏怎不會不知自己肚裡還有一個。她叫秋風颳著, 只覺得有些冷,回頭問扈媽:「可曾帶得衣服來?」

    扈媽帶著幾個丫頭, 手忙腳亂於車上翻衣服去了。張君終歸是親兒子,解了自己的外衫給區氏先披著,趁勢說道:「母親先坐著, 兒子進寺燒柱香去。」

    周昭剝了滿滿一碗的石榴,放了銀勺在碗中,欠身遞給了區氏, 自己卻只是抿口面前杯中的水而已。

    區氏將那一碗的石榴狠狠擱到桌上, 厲聲道:「在此陪陪生了你養了你的老娘, 難道就不行?」

    而且還是最長的兒子都已經二十六了又懷孕的老娘。

    張君起身, 也不再說話。站到圍欄邊上, 遠眺四野秋色,再回首,下意識往寺中那七層浮屠之上去尋如玉的身影。

    「二哥哥!」姜璃珠起身站到張君身後, 忖唇許久,忽而說道:「有件事情,是關於二嫂的,我不知道當講不當講。」

    張君斷然道:「既知不當講,就不要講。」

    他忽而覺得似乎有些不對勁,低頭便見姜璃珠不知何時披著自己的衣服,兩人如此站著憑欄,若是果真叫如玉看叫,會不會以為衣服是他披給她的?

    張君簡直要暴走,他直接伸手去扯那件衣服,誰知姜璃珠忽而攥緊領口,低頭說道:「聽二哥哥的口氣,到如今還在怪我。」

    張君不是怪,而是怕。他怕這外表溫柔骨子裡使壞,而那壞能傷人的小姑娘。張君去扯衣袖,扯了兩番見姜璃珠仍不肯鬆手,只怕如玉果真要看到,遂說道:「姜姑娘,我冷,能否把我的衣服給我。」

    他問的一本正經,臉泛著一絲潮紅,還有些中秋那夜的侷促,叫她想起他那飽含著哀求與交付的一笑。姜璃珠總算下了莫大的決心,在張君扯衣服的那一刻使勁攥緊衣袖,疾速說道:「前天在東宮,我於偶然間,曾聽得三哥與二嫂一席話。他說……」

    張君轉身已經要走,姜璃珠追了兩步:「三哥說,他那個小小的承諾,會永遠有效。」

    那襲只著青衣的背影,忽而一怔,薄肩似有些微顫。姜璃珠追了一句:「他還說,若她被逼到無路可走,說不定小小一處院落,才是她最後的安身之所。」

    他回頭,那雙漂亮的深眸微顫著,啟唇剛想說句什麼,便聽憑空一聲尖叫。張君再回過頭,便見寺中那座七級浮屠的最高一級上,懸手吊著個女子。

    如玉今天穿著一襲豆青色的長褙,下面當是件白色寬幅裙。周燕也著綠衣,離的太遠,張君不能分辯那究竟是如玉還是周燕,拔腳正想往寺里奔,便見大嫂周昭忽而捂著肚子亦是一聲尖叫,嘴角竟吐了一絲血出來。

    於一瞬間,張君腦子裡浮起千萬張臉又滅了千萬張臉,俱是如玉的笑。他一把撥開姜璃珠,大步飛奔進寺門,直接從前殿的四面金剛旁繞過去,兩腳躍上第二重大殿,站在殿檐上仰頭望上,總算瞧清楚了那是周燕,轉身自這座殿頂躍到那座殿頂,縱身一躍,從寺牆上跳下來,撲到周昭面前問道:「大嫂,你怎麼了?可是那裡不好?」

    *

    且說方才。因為妻子和長媳皆懷著身孕不能入寺,張登便只帶著庶子張誠,如玉和蔡香晚,以及那位庶女張鳳並周燕,一行人入寺燒香拜佛。

    天清寺的主持方丈聽聞國公爺親至,亦陪同在側,親自持杵敲磬,要將國公爺的誠意上達天聽。入寺拜過四面金剛,進大殿拈過香,年青人自有去處。

    方丈請張登入禪室而坐,斟茶笑問道:「世子爺如今仍在邊關?」

    張登點頭:「戰事未止,他便不能歸來。身為男兒保家衛國,這是他該做的。」

    方丈點了點頭,笑道:「老衲化外之人,理不問俗事。但家國天下,亦是老衲這道場上的一重金頂,不得不牽掛。

    以您為父的看法,世子爺此戰,可能扼制金兵南下?」

    張登眉目漸凝,搖頭道:「不能。」

    他擎起那茶盞,瞧得一眼卻又放下:「若得我父子齊上陣,或者還有挽救之力。我家震兒畢竟年輕,勝在有熱血,卻少經驗,少謀斷,更少一個老辣持重在副手在旁督導,所以不能。」

    方丈重又將茶盞敬給張登,一笑道:「站在皇上的立場上,父子二人齊披甲,一門十幾位將士,他不得不防,也是人之常情。國公爺退而求次,也是形勢所逼。老衲這裡有位能輔世子爺上戰場的良將,但不知國公爺敢不敢用他。」

    張登一雙精目半眯,心中隱約一個人選,抬眉問道:「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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