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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9:23:29 作者: 浣若君
    他道:「人於天地間,總要有所畏懼,才能謙卑而活。我母親不是,她以自己為刃,卻是揮刀砍向自己,以此來威懾愛她的人。作為兒子,或者丈夫,就連祖母,都鬥不過她,只能退避三舍。」

    比如說於一般府中的主母們來說,府中老太君的身體,關乎著丈夫,孩子們的前程,就算心中不孝,於面前也不敢違逆。畢竟母死,兒得丁憂三年,官做不得,守於家中,待再出山,已是昨日黃花。

    可區氏就不在乎,她不怕婆婆死,也不惜自己的命,那一條命來抗掙,只為叫兒子丈夫皆卑伏於她的腳下。可事實上搏鬥了這麼些年,丈夫離心,兒子更犟,沒有一個人與她貼心。

    如玉忽而想起件事兒來,趴起來說道:「方才寧王府的人送信來,說宮裡下了旨,叫你明日不必入宮,直接到寧王府商議與西遼結盟之事。我多嘴問了一句,那送信的人還說,你是皇上欽命的結盟欽使。

    既你極力反對結盟之事,為何皇上還要任你為欽使?」

    張君早上在宮中就曾揣磨,寧王所商議的結盟之事,私下出力只怕不是一天兩天,稟到皇帝面前的時候,這事兒基本上就已經成了一半。只是想必連寧王自己也沒曾想到,皇上會欽派他為欽使。

    他一笑道:「你猜?」

    如玉趴到張君平滑光潔的胸膛上,伸指勾圈圈逗著他:「皇帝曾贊你至純至性,或者朝中諸人皆以為他是想將結盟一事的功勞歸到太子那裡去,但我猜他的心思,是想叫你做一個純臣,只忠於他的純臣。

    畢竟皇子都已成年,朝臣也皆站隊,或者皇帝覺得我家這小夫君瞧起來傻傻的,喜你這點軸性,也想利用你這點軸性,至少一二年中,他想用你!」

    張君閉上眼睛搖頭:「事實上在所有人,包括我父親的眼中,都是這種看法。今天下朝時,我聽聞他已經將西京大營和開封大營的指揮權全部上繳,交給寧王了。」

    如玉問道:「這是為何?」

    張君苦笑:「我們永國府,在開國七十年中,一直掌著兵權。到如今,北方整個邊防線上,一位統兵,十幾位將軍,皆是我們張姓幾府的兄弟們。他們手握重兵,功高震主,總有一天要遭皇帝忌憚。父親膝下四個兒子,隔壁二叔府上還有兩個,整個張氏族中加起來,幾百條人命,他應當一直在為這些人尋求一個退路。

    而我和老三,是那個退路的試腳石。如今皇上一邊尚公主給張誠,一邊又特准我辦實差,瞧著,似乎是想要讓兵權平穩過度,想放永國一府一條生路一樣。但帝心難測,幾位皇子的心更加難測,我也只有辦好實差,走一步看一步,來慢慢揣磨皇上的意圖!」

    「所以,就算你打心眼裡不贊成四國結盟之策,卻也不得不將這件事辦好是不是?」如玉問道。

    張君點頭:「恰是這麼回事。」

    如玉咬唇一笑,才行過人事的兩頰嫣紅如春桃,一雙眸中全是清水,看的張君心神蕩漾,方才那一度,只舒爽了她一個人,他還在半截子上吊著,這時候便準備又要爬上去。如玉道:「我隱約聽人說,你們兄弟前兩年曾與寧王打過一架,還是為了大嫂,果真有此事?」

    張君一身的血本來皆在小腦袋上,這會兒瞬時又全冒到了大腦袋上。他閉了閉眼,支肘問道:「誰跟你說的?」

    如玉見他忽而面色慘白眼神滲人,眼神是她從未見過的陰惻,自己也有些嚇到,低聲道:「也忘了打那兒了,總之聽人這樣說過。」

    張君低頭在如玉耳側輕吻著,吻得許久嘆了口氣:「是有那麼件事兒。當時大嫂待字閨中,大哥和寧王都想娶她,寧王是欲要娶她做側妃,大哥卻是一心求娶要做正妻,兩人意見不合打了起來,我是兄弟,自然要幫大哥。」

    如玉還要再問,一股熱息撲過來,張君已經封上了她的唇:「這件事情於大嫂聲名有礙,皇上都嚴令不准外傳的,以後你不准問,也不准說,無論任何要在你面前搬弄起這件事來,你都只記得我今天的話,只能信我說的,明白否?」

    她叫他逗的唔唔連哼,語不成聲。張君閉上眼睛,憶起將近三年前一架,憶起自己十三歲那年在應天書院面試時,站在趙盪面前的那句話。以如玉的性子,她不會因為區氏的暴戾而離開他,不會因為這府中人的為難而離開他,更不會因為自己才是真正的公主,便轉而投往趙盪懷抱,去攪動五國掀風弄雲。

    但她很有可能因為自己小時候所做的那些蠢事而離開他。也正是因此,趙盪才敢步步而誘吧,他懷揣著那致命的一擊,卻遲遲不拿出來,貓逗老鼠一樣,以神明的方式,小至他夫妻二人,大至五國之間,所謀的,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局了?

    *

    次日一早,周燕和姜璃珠二人一同被送走。也不知張登如何調停,鄧姨娘居然盡心竭力的侍疾,而區氏也是坦然接受。對於三個兒媳婦來說,這不得不說是個好消息。臨及九月,於商人們來說,這是一年中生意最好的月份。

    概因田糧皆在九月豐收,隨著農人們有了收成,各行各業隨之水漲船高。如玉的墨香齋雖不做下等百姓的生意,但整個國家的經濟是一個整體,入了九月,生意也格外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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