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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9:23:29 作者: 浣若君
聽這番話,如玉才知整個永國兩府中,最明理最有智慧的人原來是這老太太。她道:「孫媳婦們不孝,未能經常過去看您,還望您不要見怪。」
賀氏笑著擺手道:「心意到了既可,你們都是理家媳婦,忙的什麼一樣,我這人不講理數。」她握著如玉的手道:「上回你送來那些宣紙,幾個丫頭都很喜歡,若還有,往後再送些來。」
如玉無長物,接手墨香齋後,給隔壁府幾個學規矩的姑娘送了些宣紙,所以老太太才有此謝。
賀氏站了起來,握著如玉的手道:「我說這些,原是想告訴你,光憑乖巧聽話,早晚你得叫你婆婆揉掉一身刺去。她心氣兒高,偏我那大兒子是個不聽話的,這些年弄的她性子也有些左,你在她手下討日子,不能一味叫她揉搓,凡事動些腦子,不叫她抓住話柄即可。
若是有一日她果真嫌你出身,鬧妖蛾子想趕你走,你要早早兒的通知我,我來替你做主。要知道,雖見面不多,可我由心愛你這性子,愛你這模樣兒,與我的小欽澤一樣,由心的愛著你,歡喜你做我的孫媳婦。」
日頭還未落,月亮已經升了起來。如玉不知該如何感謝這老太太,雖說鬧了一整日,心裡卻是暖暖的。
天下間所有的情意,皆是從愛而發。回首到陳家村的那些年,陳安實愛她,安康愛她,一家子的人都愛她,所以那怕日子過的苦累,她的心卻舒暢,安然自在。為何,概因生活中有愛,在廉薄的生活中,她無時無刻不被愛包圍著。
但張君顯然是不愛她的,當然,在離開陳家村的時候,她也沒有要求過他必得要愛她。想到這裡,如玉又是一聲無奈苦笑,如今不必下田勞作就可衣食無憂,丈夫不限制自己的人身自由,拿個亡遼公主的身份,還換得一間體面高尚的店鋪可收銀錢。
所謂飽暖思淫/欲,吃穿不愁還想貪點愛戀,大概就是她目前的心境了。
中秋祭月,大戶人家自然與農家小戶不同。祭台設在宗祠院中,在露天,東牆角下置一祭台,貼著水墨繪成的月神像,為一輪明月之中置蓮台,台上端坐女菩薩。因男不拜月女不祭灶的習俗,這時候一府的男子們並不出來,直到賀氏領著一群小輩們祭完了月,到長青苑落了座,他們才陸續而至。
隔壁府張享是老二,未能承爵,如今也只在六部做著個默默無聞的五品官。他雖不是長子,但因成親早,兒子生的早,所以大兒子張虎,才是當年賀氏膝下的大孫子。張虎如今亦在軍中,在夏州作統兵,他早成了親,妻子胡氏今年都二十六了。
胡氏身高,體胖,如玉見了也要叫聲大嫂的。
今夜蔡香晚託病,周昭又是雙身子不見客,伺候與安排席面自然就是她倆的事情。大姑娘張寧帶著姜璃珠與周燕先入席,不一會兒老太君賀氏也入了座,楊氏也成了婆婆,不必再伺候婆婆,便坐到了她下首。
一群姑娘們正自嬉鬧著,屏風外那一桌也陸陸續續坐滿了人。張登和張享兩個一落坐,裡面姑娘們也就不敢吵了,靜靜悄悄,鴉雀無聲。
老太君賀氏只待丫頭斟滿了酒,便揮手道:「將中間那屏風撤了。兒子孫子皆是我生的,八月十五團團圓圓吃頓飯,隔著個屏風作甚?」
那隔屏風的規矩,自然是區氏才有的。賀氏出身不高,在丈夫面前一生要強,最不喜《女誡》、《女訓》上面那些規範言行的書。區氏以其的剛強與暴性,對於《女誡》和《女訓》的倒背如流,治住了大大咧咧的婆婆賀氏,將她生生逼到了二房,直到今天區氏病了,婆婆賀氏才敢自在一回。
屏風嘩啦啦一撤開,對著一桌的男子們,姑娘們越發的不自在了。菜漸漸擺上來,小香蔥清炒的梭子蟹,清湯羊肉、紅燒黃魚,子姜燜鴨,滿滿當當擺得一桌。賀氏帶著大家飲過一杯,見大兒子上來敬酒,忙令丫頭替他斟酒。
如玉趁著大家輪番敬酒的功夫,轉到窗邊背身喝了口茶,便見區氏扶著個丫頭,自大門上走了進來。因為兒孫們的輪番敬酒,賀氏臉上帶了喜色,再她自來愛說些俏皮話兒,剛惹的滿堂吃吃笑著,馬著張臉的區氏一進門,所有人的笑聲都沒了。
姜璃珠是客,本坐在賀氏身側,見區氏來了,立即起身讓坐,自己則退到了她身邊。她與周燕兩個,下午都格外打扮過,此時對燈照影,果真人比花嬌。
張登和張享兩個既敬過了酒,自然也不稀罕吃那席面,起身便要託辭。張登走的時候帶走了張誠,想必是與鄧姨娘三個一起到那小院裡過中秋去了。張仕應付了兩句,也趁著區氏不注意溜了。
張君自來不會應付這種場合,恍然醒悟過來一桌子就剩了他一個,想打個掩護都無人來護,起身也準備要溜,便聽區氏叫道:「欽澤過來,替我喝杯酒!」
周燕自然而然的,起身讓出了位置,坐到了張鳳身邊。姜璃珠身邊那空位,叫高高垂下來的宮燈照的溫黃暖亮。張君站了起來,忽而發覺一屋子的男人都走光了,就只剩自己一人。他越發覺得侷促,轉身去看如玉,如玉是兒媳婦,與二房的大嫂胡氏兩個本是並肩站著,這時候仍還溫溫笑著,也在望他。
張君走過去,在一屋子婦人姑娘們的注視之下,並不落坐,低聲道:「母親,兒子已經成了親,在座還有未嫁的姑娘們,在此吃酒有些於禮不合。況且皇上吩咐兒子所寫的摺子,兒子還未寫完,就不陪母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