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5頁
2023-09-24 19:23:29 作者: 浣若君
「二少爺!」秋迎輕輕喚了一聲,將茶盤擺在窗邊小几上,捧起茶杯就遞了過去。
張君在寫摺子,要呈御的那種,最細的灑金紙,一筆不能差。這是皇帝昨夜特意安排的差事,要他們三個翰林學士,趁中秋休沐各寫一封關於大曆與北邊諸國如何結盟,如何抗金的奏疏上來。
文泛之與廖奇龍只是陪筆。張登為太尉,張震為武德將軍,張君這一份,才是最重要的。也許皇帝叫瑞王趙盪那連合四國滅金的提議惑起心思,想要進一步論證事實的可能性。
張君心裡有自己的想法,認為目前並不是結盟的最佳時機,又按題必得寫出一份奏疏來。這奏疏寫的,便是明面上表示贊同,但卻要將連合四國滅金目前的不可能性完完全全寫出來,叫皇帝一看便能放棄這種想法。
西遼如今最主強盛,能號令北方諸國。但西遼與金國土地並不接壤,也未受過金的直接危害,他們開疆闊土,是要往葉迷離以西的天山北麓,那裡疆土更遼闊,有大片的好牧場。若要想西遼與金對抗,仍還要等待時機。
他寫的出神,所以並沒有聽到秋迎的叫聲。
秋迎端著茶杯好沒意思,見張君抽閒左手取捉墨條,快手一搶,碰的張君一歪,一筆便寫亂了。他立刻啪一聲拍了筆,雙手支案,盯著那張灑金紙。
秋迎也是嚇得一跳。以張仕的脾氣來渡,怕張君要踹自己,撲通一聲便跪到了地上嚶嚶哭了起來:「二少爺,奴婢罪該萬死,任憑您責罰!」
張君仍還那麼站著,盯著那份摺子。忽而拍手在摺子上,揉起它團成一團,扔到了桌子上,閉眼坐到身後太師椅中,輕揉眉心。當年大曆與金海上之盟滅契丹,是嘗到過甜頭的,所以皇帝才會在聽到可以聯合西遼,以及花剌、西夏與土蕃時,表現的非常感興趣。
趙盪收了如玉的法典和青銅大璽,到如今卻遲遲不向皇帝奏明二妮才是公主,證明他就沒有斷過要從他手裡奪走如玉的念頭。他應該是在等個時機,那麼,他究竟是在等什麼樣的時機?
秋迎不知張君腦子裡一團混沌,哭了半天見二少爺仍還不言不語的坐著,暗道莫非這二少爺果真是個呆的?
直到她哭夠了自己退出去,張君才猛得站起來,乍著雙手亂走了兩步,匆匆出門,又碰上那兩隻三角眼明光光滲人的王婆。一個秋迎還不夠,又來個這王婆。這院子裡多少年就許媽和他兩個,清淨的叫他發狂。
有了如玉自然好,好的不能再好,床上地上,任憑他胡鬧,跟著他無所不至。可這些丫頭婆子們,每每遇到,若唬住了還好,唬不住,他便急的想要跳牆,巴不得如玉能立刻回來,解自己的急。
*
長青苑大亭子的後門上,張君把如玉拉出來,自己走了進去,不一會兒便聽到悶拳悶腳的暴揍聲。如玉緊拉著門把,想想在西京叫張誠這廝整日折磨,提心弔膽魂不守舍的那段日子,心裡暗浮著滿足,恨不能張君多揍他幾拳才能解自己的恨。
丫丫終於折到一隻蓮花,擎過來見如玉在後門上站著,笑道:「二少奶奶,三少爺問我要摘枝蓮花,我摘得了,怎的他卻走了?」
如玉接過那蓮花道:「你往咱們院裡去,看看秋迎在做什麼,完了快快兒的回來告訴我。」
張君若是臉紅脖子粗,就必定是撞見了姑娘,或者被姑娘們調戲了。
也不過幾息的時間,如玉一把拉開門,叫道:「欽澤,差不多就行了,快出來。」
大中秋的,兩兄弟打架,也是醜事兒。再不把張君拉出來,兩個只怕得將這座屋子拆了。
張君一拳還要往臉上打,張誠一把接過他的拳頭,抵在半空中,一字一頓道:「若你再敢動我一指頭,我就把你當年在書院裡時所有追著大嫂跑的醜事,清清楚楚,全講給二嫂聽。」
張君的拳頭硬在半空,忽而就鬆了手,滯在原地。張誠拿這句威脅張君,屢試不爽。他正正衣冠出了門,對著如玉一禮,轉身走了。
兩口子一個關門一個打人,這會兒人都走了,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麼。如玉才想開口,見張君也要開口,只得住嘴,示意他先講。張君理著腦子裡的話頭兒,剛張嘴,便見丫丫急匆匆跑了來,喝道:「二少奶奶,不好了,秋迎姐姐尋了根繩子,在後罩房搭梁要上吊了。」
如玉衝過去捂住丫丫的嘴,又還生怕布置亭子的丫頭婆子們看出形跡來,出了長青苑才敢放步子跑。到了竹外軒門上,張君一把扯住如玉:「無論你信不信,我沒有碰過她一指頭。」
如玉推開他的指頭道:「進了家門別說話,干你的事情去,一切有我。」
大中秋節的,眼看開宴,外面來的親戚想謀她的二房主母之位,院裡還有一個鬧上吊的,如玉簡直要忙瘋了。她帶著丫丫到了後罩房門上,止步不前,定定聽著。聽了約莫三息的時間,裡頭隱約有輕輕的啜泣聲。
這時候她才踏重腳步,急匆匆往裡跑去,而後罩房裡忽而就起了嚎哭之聲,還有王婆在那裡喊:「秋迎姑娘,你可千萬不能想不開啊!你這是要做什麼?」
如玉進了屋子,橫樑上果真拴著根扯成兩條的床單絞成的繩子,秋迎在個凳子上站著,手抓著繩子正在嚶嚶而哭。如玉冷眼上前,一腳就往她腳下那凳子上踢去。王婆不期如玉竟會這樣,也怕果真繩子要勒到秋迎,連忙抱住那凳子叫道:「二少奶奶,使不得啊,使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