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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9:23:29 作者: 浣若君
他道:「拜佛有兒子媳婦們代您拜了既可,您既身體不舒服,又何必呈強?」
區氏兩腿虛浮,全憑兒子一雙有力的手才不致摔倒在地。她頭一回發現自己向來最厭棄的二兒子清瘦而高,修竹一樣的身段,五官俊俏,氣質冷峻,若論相貌人才,永國兩府中也是頭一份兒的。
她憶起二十年中為他而操心的那些不眠之夜,為了他恨不能將自己賣給鬼的那些惶惶之日,忽而心裡一酸兩眼一熱淚珠便滾落了下來:「天下無不盼兒好的父母,也沒有不愛親兒的娘。
娘這輩子打你最多,也罵你最多,怕你記在心裡成了死仇,從此不跟娘親。」
張君別過頭道:「怎會,兒子一生都記著娘的養育之恩。」他瞪著眼要四弟張仕過來換手,張仕一身香雲紗的罩袍才新換的,怎捨得過去湊母親那黑乎乎的油頭。
區氏又道:「你能入宮做翰林學士,是自己的苦功,也離不開夫子們的教誨。當然,若不是我當年狠心把你送出去,叫你能練好了身體,就你小時候那三天兩頭髮熱風寒的身體,這一切都不可能有,你可知?」
張君道:「兒子知道。」
已經到了廟門上,區氏止步不前,嘆了口氣道:「你當自己寒窗十載終於揚眉吐氣,可叫我看來,你這輩子的路,才起了個頭兒。
太子終有繼承大位的那一天,你爹雖位封太尉,終是虛職。你大哥為武臣,刀尖上拼功勳,咱們朝重文輕武。娘若要能在你爹面前揚眉吐氣,就全指望你們兩個兒子了。」
終歸話不投機,張君左顧右盼,想把區氏的手遞給誰。偏婆子丫頭們離的遠,張仕脖子幾乎要拎斷的躲著,蔡香晚更是翻著白眼,唯剩個如玉,眼中滿是狡黠的揶揄,伸著手,顯然是準備要來幫他一把。
已所不欲,勿施於人。想到這句話,再一想自己跟著母親已是這般的不自在,更何況如玉?
張君使著眼色不叫如玉過來,攙區氏進了院子。
第63章 捉弄
今天前殿皆是普通百姓們在拜佛, 大雄寶殿卻是只為這些有品有封的人家才能拜。
大雄寶殿在最後一進,沿路各門上皆有護衛,瞧著幾個熟悉的皆是瑞王府的人。見了張君,這些人略點點頭。張君抓住個認識的, 叫過來問道:「先生也在此上香?」
這護衛道:「王爺偕家裡姑娘前來上香,此時當正在殿中。」
張君遠遠回頭, 如玉和蔡香晚站在一處。京城水色息養人,她穿著蔥白的底衫,外罩淡青鋒的純長襦, 同色披帛,腰束一握, 比蔡香晚高半頭,輕斂著袖子,正低眉微笑, 聽蔡香晚嘰嘰呱呱說著什麼。他止住區氏道:「你們且在此稍等片刻,我與老四先上去拜趟先生。」
張仕學識最差,考科舉三榜的邊都沒摸到, 差學生怕見師尊, 早不知溜到那裡去了, 張君無法只能硬著頭皮一個人上。
自家小媳婦生的貌美, 又還時時叫自己的先生覬覦著, 張君喉嚨里如梗著一根魚刺,欲吐吐不出,欲吞吞不下。又生怕叫趙盪看到如玉今天這般拂風勝柳的姿態, 要更起垂涎之心,不得不去應付著將他送走。
張君一走,區氏忽而就來了精神。她伸手招過如玉,扶上她的手道:「既還得等會兒,老二家的扶我走一走去。」
如玉上前扶上區氏,再一個扈媽媽跟著,出這正廟,側方一座緩坡,往上是僧人們的寮房。扈媽媽忽而問如玉:「二少奶奶,瑞王府那義女,您是見過的,您瞧她形樣如何?」
要說二妮兒那個義女。當日回府之後,蔡香晚便在區氏面前說了一車的笑話。如玉心疼自家的妹子,婉轉夸道:「雖說容貌不普通,但正如瑞王所說,心思善良為人誠懇,有這點就是極好的。也就膽子小一點兒,在生人面前怯些。」
區氏緊握著如玉的手道:「那是個走了狗屎運的,咱不說她。京城多少勛貴人家,其間有許多這樣兒的姑娘,相貌普通,膽小而善,但勝在出身好。若有那樣一個姑娘能幫襯欽澤,他的仕途,可就不止於今日了。」
如玉止步,問道:「母親這話是什麼意思,媳婦竟有些聽不懂。」
區氏一個眼色,扈媽媽緊兩步比劃道:「二少奶奶,您如何就不能懂夫人的苦心了以您的出身,如今二少爺還默默無聞,咱就不說了。將來他官位一級級上去,您便是他的一個話頭兒,無媒而合,咱們永國府都得牽著大幹系了。那御史們參起來,這便是他一生的污點。」
如玉不語,緩緩鬆開區氏,叫她去靠自家婆子。
扈媽媽見如玉面色已變,也知她不好對付,怕區氏要跟她吵起來,連忙的使著眼色,笑著說:「二少奶奶,您看夫人的腿不好,何不去那窠房中借把椅子來,好叫夫人坐了歇歇?」
僧人們的窠房院就在不遠處的坡上,門前一株大棗樹下坐著個垂頭打盹的老僧。如玉想起蔡香晚叫她反事警醒些的話,放慢了腳步,四周望著,忽而院後竄出個小沙彌來,懷中不知抱著個盛什麼的瓦盆子,急匆匆就沖了過來。
如玉還是當日躲狗的姿態,兩步竄上那棵大棗樹,連腳帶手跨著一根橫枝子甩身一躲,小沙彌懷中一瓦盆的香灰嘩啦啦傾泄到了地上。那香灰里顯然還攙著香油,這兩樣東西要是撞到衣服上,如何能夠洗得乾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