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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9:23:29 作者: 浣若君
趙盪接過如玉手中那串肉乾,遞給身後的侍從,領她轉過山正的公房,自一處處青磚大瓦,青松掩映的寬敞大殿外走過,間中朗朗書聲,這恰是夫子們授課的時間。他道:「當日在書店裡頭一回見你,我便知你才是那契丹公主,你道為何?」
如玉道:「若我知道那本法典終將要到王爺手中,我會尋思著刻幾個別的字。比如富貴如意,家畜興旺,人丁昌隆……」
趙盪笑著搖頭,到一處公房前,自開了門請如玉進去。這大約是他的公房,房中案上累贖,壁上幾幅字畫,除此之外,唯設一茶座,十分的清減。
如玉不過略略打量,書案正中一幅木框而鑲的畫,色彩十分明亮。她踱到案後,手自畫上掠過,贊道:「這是波斯人所繪的細密畫,我幼時見過一幅,可惜佚失了。這一幅之功底,遠在那一幅之上。」
她再看,覺得畫中那女子份外的熟悉。無論眉眼還是笑容,皆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天之高處賀蘭山,巽坎之下河露水。賢召殿玉台階,立我同羅好姝……」趙盪悠悠唱著,手指在案頭輕敲,待如玉抬頭,恰在案對面迎上她的目光:「這恰就是同羅好姝,花剌族同羅氏的女兒,也是我的母親。」
畢竟同羅妤臉更圓潤,更胖一點,如玉如今還不能將她跟自己聯繫起來。她也知同羅妤是皇帝逝去的妃子,為諱而不敢再看,贊道:「尊慈之容,見之令人望俗,亦令人敬仰萬分。」
她不過隨意一瞟,牆上一枚圓圓銅鏡,鏡中的自己,無論眉眼,皆與畫中婦人無異。細密畫比工筆畫更要寫實,而且對於面部構造,人的神態撲捉等,更是細緻之極。她看一眼自己,再看一眼畫中的女子,這時候才恍然大悟過來,就算當初在書店裡,她不曾替趙盪譯那幾個契丹大字,光憑她的容貌,他只需一眼,就會知道她才是那個契丹公主。
門自外面被人關上。趙盪忽而拉開牆上一幅大帘子,簾下一幅地圖,他持木棍而指,遙劃葉迷離的方位:「這是如今西遼所占的疆域!再往北,是蒙古,蒙古與我們大曆之間北方相夾的,是金國。西北自秦州往上,屬西夏。西夏與土蕃之間所夾這一片,為黃西州花剌。」
如玉望著那幅地圖,細瞧了片刻,搖頭道:「我不懂王爺的意思。」
趙盪扔了那木棍,直接以手來比劃:「你的法典與大璽,可以直接調動西遼與西州花剌,西夏如今內亂,它肯聽叢調遣也罷,若不聽從,我們只需聯合黃頭花剌與西遼,三方夾攻就可將其全族而滅。再有土蕃相助,到時候四路兵馬,自東南西三方而上,再征金國,女真一族,必滅無遺。」
「所以孤從來未曾想過要把契丹公主與法典奉於金國,飼狼以肉,只會讓它越來越強大。契丹公主必須是孤的王妃。也只有她是孤的王妃,大曆才能號令諸國來盟,共滅如今雄居於北方的金國。」趙盪走了過來,聲慈而悠,盯緊如玉,將她逼停在門上:「可能與孤共謀大業,共賞江山的那個王妃,她在那裡了?」
這是與張君所述,完全不同的概念。如玉見趙盪越走越近,忽而醒悟過來,他這是在誘惑自己。他無時不在投她所好,她艷羨墨香齋,他便將它送給了她。她心心念念要跟待雲學工筆,他便將她請到了府中,教二妮學工筆。
這一步一步,無一不是誘惑。到此刻他將這萬里江山攤陳在眼前,不僅僅是個王妃之位,共賞江山,可是唯有帝後才能並肩。潑天的富貴,登極的煙雲,他極有耐心的鋪陳,慢慢展現在她眼前。
如玉踉踉蹌蹌轉身,拉開門疾步出院子,尋原徑返回,遠遠便見安康在山正那公房門外正焦急的四處張望。
如玉攬過安康,問道:「山正對你影響如何?」
安康搖頭:「大約不怎麼好。山正拉著我講了一大通,我聽著外頭狗叫,想著你大概是遇著了狗,就往窗外看了一眼,便遭他戒尺敲頭,你瞧,到如今還紅著了。」
如玉摸著安康額頭上那塊兒紅,兩人一起趁馬車到了租來那處小院兒,遠遠在門上就見張君正焦急的來回踱步。他先看到如玉,便是一喜,再看安康跟在身後,已經是大小伙子了,還跟如玉沒大沒小,牽著手嬉笑打鬧,兩隻眼睛自然就盯著如玉與安康牽在一起的手。
安康連忙鬆了手,揖手笑道:「大哥,前面店里還忙的很,我去店裡照應,你們隨意就好,隨意就好。」
張君一把將如玉扯進那租來的小院,先看過院子裡再無旁人,下了門板道:「可算尋著個清靜沒人的好地方。」
如玉叫他抱在懷中,小狗一樣又嗅又啃,仰著脖子問道:「那皇帝下了朝還能回後宮去睡一覺,如何你這個差事入了宮便沒了音訊兒,三天五天不出來也就罷了,這一回眼看我就等了十天,莫非你也成了個老公公,要在御前貼身不離的侍著?」
…………所以這兩個不要臉的究竟幹了啥,小窩裡面找。
她正準備去掐一把張君,卻叫他攔手便扯到了懷中,拱頭在她脖窩裡親了親,喃喃喚道:「如玉!」
叫完又不說話,不過轉眼,他便睡著了。
如玉嗅著他身上一股子的汗腥氣,顯然入宮這些日子疲壞了,閉眼就能睡著。她穿好衣服下床,悶了一鍋熱水,掏濕了帕子準備要替他擦拭,那熱帕子才沾到額頭,張君奪手便攥上了她的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