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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9:23:29 作者: 浣若君
他略躬腰,取過張誠捧在頭頂的書信,一封封翻揀著,忽而一聲冷哼:「張登與張震,若從書信來論,不像父子,倒像倆兄弟。而張震,該是長,張登反而像是小的那個。」
張誠所捧的,竟是他父親張登與大哥張震之間來往的書信。張震為武德大將軍,整個大曆邊防軍的統兵,他與父親之間的書信,自然牽扯到許多軍事調動方面的絕密情報。身為庶弟,張誠居然將這些東西全部盜出來,供呈給了瑞王趙盪。
趙盪停在張誠面前,忽而一嘆:「你認為你捧來這些東西,我就能重新信任你?」
張誠挺直背板跪著,整個人都被趙盪的黑影所籠罩。他道:「屬下也是在回京之後,蒙王爺所賞觀看法典以及宗慈之肖像時,才意識到那趙如玉,與尊慈面貌絕肖。但天下間相像之人何其多,而趙如玉一介村婦,怎敢與尊慈相比。
屬下不是知而不報,而是實在沒有省悟過來,還請王爺見諒。」
趙盪背對著張誠,笑臉在那隱約的黑暗中極其猙獰:「也許你是投奔到了更好的主子,比如孤的三弟,寧王。」
張誠並不辯解,就那麼直愣愣的跪著。仰望著趙盪微微顫動的袍袂:「我舅舅鄧鴿在六枝殺烏蒙世子的事情,已經過了好幾年。太子一系突然將這件事挑出來,又還一力護送烏蒙土司入京,所圖,恰是為了遮掩太子失璽之事。」
趙盪道:「孤又何嘗不知?但你舅舅爛泥扶不上牆,這件事,也只能如此了。事情是你二哥張君捅出來的,我只能替他謀來一條命,別的,幫不了你。」
趙盪忽而輕嘆了一聲,閉上眼睛,腦海中滑過他在墨香齋與一眾精通西夏文的夫子們破譯那本法典時,站在對面綢緞莊門上的那個姑娘。
天下間怎麼可能會有那麼像似的人了,她便是從畫中走出來的同羅妤,穿過街道進了書店。
天定的緣份,便是如此湊巧,十八年遍尋不到,她卻於偶然間走到了他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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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張誠走後,齊森又走了進來。他抱拳道:「只要王爺一聲令下,屬下即刻將那契丹公主替王爺搶過來!」
趙盪一聲冷哼,陰惻惻的雙目盯著齊森,問道:「搶來作甚?」
齊森一時語塞,頓了許久道:「為王爺歡喜。」
「笑話。」趙盪起身,漫步走到條案前,輕攏紗簾,遮上了那幅細密畫。他道:「契丹公主終歸要見皇上,還是二妮更安全些。至於趙如玉,既然已經跟了張君,就先讓她在永國府息養些日子,等那府要破時,再將她接出來即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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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一早,仍還要往瑞王府,見師尊,進新婦茶。
如玉清清早起來仍還未醒,許媽手拙不善梳頭,周昭院裡的小荷又被如玉送回去了。一房裡老的老小小的,唯有個秋迎是能頂事的大丫環,拎著如玉一把頭髮轉來轉去,過一會兒揉揉腰,再過一會兒又揉揉腕子。
如玉實在看不下去,遂勸道:「你若不舒服,就到東廂躺著去,自己累成這樣,何必還來伺候我?」
秋迎哼哼唧唧說道:「二少奶奶,昨兒我們在院門外站了半夜,奴婢腿也腫了,手也脹了,委實沒有裝病怠工的意思。」
張君將幾個丫頭婆子趕出去,由著性子在床上搬弄到三更才止。秋迎這丫頭,除了身段兒妖佻一些,容樣兒長的漂亮一些,其實也沒太大的壞毛病。張君避她像貓避老鼠一樣,天天喊著要如玉將她送走,可她梳頭梳的好,衣服也洗的乾淨,理屋子一雙手極其靈巧。還能替她帶帶丫丫,如玉也是惜她這個人才,遂也懶得找理由遣走她。
畢竟送走了她,誰知道區氏還得派個什麼樣的過來。
她在陳家村時,連魏氏那樣的人都能應付,倒也不怕這府中幾個小丫頭做妖。與其挑挑揀揀,倒不如將這已有的調/教好了,防其短而用其長,大家都高興。
好容易梳好了頭髮,聽後面一陣腳步聲是張君來了,秋迎與丫丫兩個一聽他一聲清咳隨即變了臉色,低著頭悄悄溜了出去。
兩人相對而坐,張君盯著如玉看了半天,忽而一把撩起她的長裙,皺眉問道:「為何不穿昨天那條褲子?」
「髒了!」如玉道:「送去給秋迎洗了。」
但凡丫頭婆子們在,他總是一本正經的臉色。此時連許媽都退了出去,他輕撣著她秋香色灑腿褲的邊子,那眼角,便漸漸浮起桃花來:「再換一條,紅的才好看。」
就像昨天,她穿著碧色紗羅衣,白色長裙,表面上清清素素一本正經。可內里卻是大紅的肚兜,大紅的灑腿褲,端莊與正經是給外人看的,裙子被風揚起來的誘惑與風情,只給他一人看。
如玉笑個不停,連連搖頭:「我唯有那一顏色鮮亮的褲子,若你喜歡我穿,那放就規矩些,否則……」
否則她這樣的水性,動不動便要髒了褲子,連門都不敢出。
張君遊絲一念,滑到如玉身上。她果真一逗就軟,更難得一顆心皆在他身上,凡事皆是冷眼,聰明至極,所有的傻氣全用在他身上。所以,即便趙盪言語暗示的那樣清楚,她也懷疑不到他身上。
他忽而有些憐她,憐她這點傻氣,說不出來的可憐,走過去摸了摸如玉的額頭,一雙眸子裡滿是憐惜,就那麼直愣愣盯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