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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9:23:29 作者: 浣若君
御史台上疏彈奏,皇帝自然不會因此而責罰公主,卻將南華夫人這位最得力的侍婢下了大獄。南華夫人因公主一力相保,才能逃出西夏國,到我秦州謀生。」
區氏心說好巧不巧,我也在為難這樣的事兒。她心中半信半疑,說道:「在咱們大曆,雖說嫡母未受封之前不能先封庶母,可若庶子出身卑賤,為他的出身故,皇帝在尚公主之前也要替其生母封賞誥命,以正庶子之出身,不至他不能相配於公主,難道西夏國的禮法,竟不是這樣?」
如玉道:「西夏國律法依照咱們大曆,於嫡庶之別比咱們大曆還要嚴苛。庶子得尚公主,本就十分難得。中書夫人為這庶子能尚公主,主動將他記到自己名下撫養,於道義上便讓世人無話可說。再則,這庶子之生母,為婢妾而德行不檢,還曾伐害主母留有案底。
當初庶子一道請封摺子遞上去,嫡母隨即便跟了一道彈折,彈奏這庶子不孝,再將那婢妾伐害主母之罪證呈供上去,這庶子非但未能請封生母,還因不孝之罪而遭皇帝厭棄,公主與他,婚姻也不甚和睦了。」
區氏止不住的幸災樂禍,如玉胡拐出來的一通故事,恰就說到了她心坎兒上。她又笑著問道:「那中書夫人,後來怎麼樣了?」
如玉道:「中書夫人以嫡母之尊而為庶子跑路,替他迎娶公主,替他謀成終身悠閒的皇家富貴,得國中諸人贊,亦得夫之敬重,自然夫妻恩愛,和和美美了。」
雖說入府日子不多,但如玉也看出來了,區氏深愛丈夫,可丈夫未將她放在眼裡。也許這故事的結局叫區氏滿意,她坐在大榻上,盯著地上那青銅鎏金的薰香爐,長時間的不言不語。故事想要打動人心,不在於邏輯多嚴密,不在於講的天花亂墜,而恰恰在於,於這一刻,暗合了聽者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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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如玉就聽說區氏入宮替張誠跑路去了。
而張登縱使在迎駕的路上,也快馬加鞭的吩咐著,今天給區氏送盤點心,明天又給區氏送盤瓜,區氏雖嘴裡說一家子人,何必端來端去,但光那和沐似春風的笑容,便是這府中二三十年的老人們,都甚少見過。
因為皇帝要還朝,一國之中似乎都有了震盪,各州縣往京城的大路也嚴加盤查,安康也被阻在了半路。等到了皇帝入城那一日,如玉和蔡香晚自然不好出門去擠看熱鬧。蔡香晚倒罷了,丈夫一直在家裡呆著,彼此吵了又和好,和好了又吵,十分的熱鬧。
傍晚,如玉坐在檐廊下教秋迎與丫丫兩個做針線,試著替她們自個兒納鞋底。只聽院外沉沉一陣腳步聲,進來的卻是扈媽媽。她臉色是從未有過的奇怪樣子,揮著帕子道:「皇上下了聖旨,老夫人與老爺,夫人一個時辰後要在外院聽旨,各院皆把門關嚴實,不要出門亂走,等宮裡下旨的內侍與學士們走了方可出來!」
如玉尋常也不亂走的,主動替扈媽媽掩上院門,過了不多時,遙遙聽得一陣禮樂之聲。那王婆嘆道:「皇上早晨才還朝,傍晚就封賞永國府,看來咱們這一府的潑天富貴,又要更上一層樓了。」
這婆子看明相十分的精明利落,尋常也從不多言,一院的重活累活也是搶著干。如玉如今漸漸有些尊她,倒與許媽同樣看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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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同一時間。張君同翰林院其他同僚們一起在大慶殿外連寫帶繪,整整稱頌了一整天的皇帝,直到與諸臣工用罷慶功宴的帝王來巡,便垂手恭立,靜等皇帝巡過。
歸元帝年齡比張登還大,今年恰好五十歲,精瘦,兩鬢已是花白,一席明黃色圓領龍袍,面容與三皇子寧王十分相似,眉眼略有吊梢,但整個人提著一股子十分活躍的精氣神。皇帝為首,太子侍於後,寧王與瑞王再次後,分侍於左右,皆下來,便是各位親王,並文武大臣們。
走到張君面前時,歸元帝忽而止步,當著一眾人的面,略略俯首,端詳著張君那幅《帝巡圖》,笑意吟吟說道:「若朕記得沒錯,這當是咱們永國府的二公子,張君,張欽澤。」
張君甩袍便跪:「微臣見過皇上!」
「任職於何處?」皇帝問道。
張君回道:「回皇上,微臣在翰林書畫院供職!」
皇帝轉身往回走著,約走到殿前時忽而回頭,當著眾人遙指張君:「大約是前年,他將寧王打的面目全非,鼻青眼腫。其因有諱於人,朕就不細講了。
朕記得當時國公爺綁著他跪在午門外,要朕剁他的腦袋。朕非但不剁他的腦袋,還命人為其鬆綁,傳入宮中好生安撫,大加賞賜,爾等以為這是為何?」
所謂有諱於人,說的當然是武德大將軍張震,以及他的妻子周昭了。周昭為女子,一個皇子並一個將軍為了她爭風吃醋,這種事情皇帝自然不會在大庭廣眾之下講出來。
寧王趙鈺面容肖似皇帝,吊梢眼,鷹鼻,蟒臂蜂腰,虎勢猿行。他曾隨帝出征,此時還是一身銀甲,于丹墀之上冷眼掃那跪伏於地,穿著文臣服的小書生一張白嫩嫩的細臉紅了又白,白了又紅,暗罵了聲無恥小人。
誰能想他那瘦而文弱的樣子,打起架來非但不要命,而且又毒又狠,掏襠挖鳥,剜眼扣珠,皆是狠手。將他打成了個豬頭,陷些連命根子都廢了,偏還不能脫了褲子驗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