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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9:23:29 作者: 浣若君
「所以他要跪上一夜?」如玉驚問道。
許媽媽揩了揩眼道:「他慣常跪慣了的,又是男子,能禁得住熬,這算不得什麼,二少奶奶您快睡吧。」
聽了這話,如玉又是一怔:什麼叫跪慣了的?
難道說張君在家裡,地位差到整天要跪?她問那許媽媽:「媽媽,白天在外頭我聽聞夫人說什麼尚公主的話,那是怎麼回事,你能否給我說道說道?」
許媽媽重又放下盤子道:「咱們皇帝有個嬌寵的小公主叫和悅公主的,今年有十五歲了。年初皇帝北征之前放下話來,說待回京之後,要替公主在永國府的兒子們中間擇個夫婿下降。夫人聽聞此事之後,便將二少爺的生辰八字都報到了內侍省,之後和悅公主的生母端妃便私底下放出話兒來,說公主青目於二少爺,也是想要私底下選定夫婿。這事兒雖外頭瞞著,咱們府里卻是闔府皆知的。誰知二少爺不悶不哼就娶了少奶奶您回來,夫人之怒,可想而知。」
如玉此時才亂了腦子,也終於明白為何婆婆區氏要發那麼大的怒氣了。皇帝家的公主,一般人削尖了頭都爭不到,張君卻為了娶她而放棄公主。她心中一嘆,又問許媽媽:「這尚公主的事情,是什麼時候定下來的,欽澤又是什麼時候知道的?」
她最怕的是張君原來不知道,如今乍乍然知道此事,只怕要悔她而再娶公主。那她一路跟著他到京城,又有個什麼意思。
許媽媽道:「二少爺前腳被貶,後腳宮裡就放出風來了。夫人還特此派外院的小廝柳生一路追到秦州府去,就是跟二少爺通氣兒。」
那柳生如玉是見過的。柳生到陳家村只呆得幾刻鐘,都未歇夜就走了,而當天夜裡,張君提議要娶她,並且還送了自家的族譜與寫好生辰八字的婚書給她。他是在明知道公主要下降的情況下娶的她,究竟是為了什麼?果真是因為喜歡或者愛?
想到此,如玉竟脫口呀了一聲,雖還為張君擔心,但心裡也是止不住的歡喜。暗道:他嘴上不說,心裡卻還是有我的。
這夜她睡的並不踏實,半夜終於睡著了,夢中卻是叫那秦越扼著喉嚨,一把匕首剁下來,一身冷汗中驚醒,覺得身畔似有風絲擦過,側耳聽了片刻,卻只聽到許媽媽在外屋一聲清咳,遂又放寬心睡著了。
次日一早,果然五更不到周昭就來了。夏日的五更天已經大亮,周昭帶著四個小丫頭進門,還有兩個婆子,頓時淨面的淨面,梳頭的梳頭,不一陣兒功夫就將昨日那套正紅色的緞面褙子並紗擺紅裙替她穿上,再襯幾樣金玉首飾。周照仍將那串天珠親手替她環掛在脖子上,站遠打量了一番道:「你們在外倉促行婚禮,如今不是正日子,也只能這樣了。」
她話音才落,忽而帘子打起。周昭應聲回頭,如玉亦抬頭,便見張君仍還是昨日的衣服,一臉青青的胡茬,頭髮凌亂,人卻還精神,他顯然也有些意外,盯著如玉看了許久,眸子深而溫和,不進,也不退,就那麼站著。
梳頭的婆子輕笑一聲:「二公子怕是看新婦太漂亮,看呆了!」
張君確實是看呆了。他從陳家村初見到她,再到把她帶出村子,那怕是丟在西京一個月後重新回去,見到她換了身新衣時,也沒有過此刻一樣的震撼。
並不是容貌,除了容貌之外當還有別的東西,她叫一襲紅衣襯著,金玉滿頭,耳綴明珠,脖子上還掛著一串天珠,手上挎著深潭碧的環子。這最挑人的各種亮色相撞在一起,最俗氣的東西交混在一起,世間少有婦人可以駕馭。可飾在她身上,便是混然天成的雍容華貴。
氣質這種東西,似乎是天生的,骨子裡帶的。周昭是美人,清清落落的美人,所以一襲薄紗便如天人,可她也壓不住這又艷又正的紅,與滿頭琳琅的金玉。
張君緩緩退出屋子,在門上停了片刻,回頭道:「你們先去,我換件衣服就來。」
天已經放了亮,從昨日一清早那來時的路一路走到外院正堂,便是今日要見禮的地方。其實從昨天一早進家門,如玉沒想過能這樣輕鬆進國公府的大門。
外院正廳中此時還無人,肅朗齊整的大殿中堂為一幅蛟龍出海圖,兩邊仍是李陽冰的金文對聯,下面是紫檀木雙翹邊的大條案,案上居中一鼎,下面兩隻紫檀太師椅,再往前,便是一溜十六隻紫檀木交椅。這大廳里空空蕩蕩,周昭肅面站在如玉身邊,如玉以為她或者是要提點自己些什麼,卻不想她一句話也不說,只是環腹定定的站著。
兩府有幾位姑娘,但都還小,由婆子丫頭們跟著,遠遠站在後面。
終於四兒子張仕兩口子來了,再接著老夫人帶著隔壁一府區氏的妯娌楊氏,並膝下兩個女兒,一個兒媳婦也來了,過不得片刻,張登自己從後面冷著臉進了大廳,與老母親並肩坐了,拉著臉左右四顧,見唯有三子張誠與夫人區氏未至,拉著上臉不再說話。
未幾張君終於進來,他換了件白衽平素紋的正紅色直裰,襯的面嫩如玉,鋒眉星眸,鼻懸而唇毅,修挺如竹的身段,進得門來先遙拜過老祖母與父親,這才站到了張仕身邊。這府里的弟兄四個,張震是世子,自幼跟著永國公張登殺伐在外,如玉在西京時聽得他的名號已是如雷貫耳。
除了張君,理當還有個庶子,再下來才是張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