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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9:23:29 作者: 浣若君
「愚婦、痴婦!」張登轉身指著區氏罵道:「老子的爵位是從老子爹到老子,再到老子兒子三代人辛辛苦苦真刀真槍從馬背上拼來的,老子的爹當年從死人堆里把皇帝背出來,又不是如你們區家一般媚饞巴上巴來的,如何能幾句饞言就丟?家裡兒子這麼多,張君不做駙馬,還有別人,更何況和悅公主又不是非咱們家的兒子不嫁,把你急成這樣?」
區氏叫他連連指著後退,一想到張君若不做駙馬,那駙馬只怕就要落到張誠頭上去。張誠是庶子,他的生母鄧姨娘一生都只能是個妾,但若張誠能做駙馬,便是個正一品的官銜,這樣的官銜,生母都是可以請封誥命的。而她之所以能如今還壓製得住鄧姨娘,就是因為她是主而鄧姨娘是奴,若將來張誠尚了公主,為鄧姨娘請封誥命,一個妾就真真爬到她脖子上去了。
區氏越想腦子越亂,忽而恍然大悟,兒子從一個多月前往丈夫信匣里放了一封信開始,一直隱忍到今天才發,所有人都不會有損失,反而是她滿盤皆輸。
她托著太子妃,賠情下話兒與端妃搭上關係,給他說了那麼多的好話兒,送了那麼多的東西進去,在這件事情上搭了那麼多,本想給自己這孽障兒子謀來一份一生穩定無憂的富貴,誰承想卻遭他釜底抽薪,弄了個滿盤皆輸。
想到這裡,區氏心中又恨又痛,恨自己當初生這孽障,也痛自己的命苦,連連往後退著,忽而踩到裙根栽倒在地,一群丫頭婆子奔了過來,她卻冷靜的不能再冷靜,兩眼反插裝起了暈。
如玉悄聲道:「完了,完了,你娘暈了!」
張君亦是悄聲:「那是裝的,正好,一會兒我爹肯定要叫你進去。咱倆分頭,你那一頭一定要表現好才行!」
如玉應了一聲,過了半刻,便見一個穿著天青色比肩,年齡略長的丫頭過來施了一禮道:「我家老爺有請,姑娘請隨我來吧!」
如玉跪著,手仍還和張君的悄悄扣在一起,此時一指一指梭著他的指肚勾纏著不願分開:「你若能得脫,千萬記得來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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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靜軒中,國公府三公子張誠在後院小樓的閣樓上坐著,腳下便是翠森森筆直的青竹。他埋頭於一本梵文書中,看得許久,伸手往素瓷香爐中加了兩片香,扇子輕浮,竹香合著茶香瀰漫小樓,夏日裡再清涼不過。
鄧姨娘上了小樓,坐到張誠身邊,一雙水波清清的善目盯著兒子望了許久,問道:「我兒這一個月去了何處?今日才回來?」
張誠忽而臉色慘白,撫胸乾嘔了兩聲:「出外辦了趟差,叫只瘋狗咬了一口。」
想起昨天滿衣服那殘飯渣子並滿身食物的餿味兒,張誠忍不住又是兩聲乾嘔。
鄧姨娘垂著眉眼,想抽兒子所讀那本書過來,卻叫他輕輕拂開。她道:「人言老二傻,我瞧他精著了,從外帶回來個小寡婦,生的極漂亮。」
張誠臉色白了又白,將那本從瑞王處借來的《喀剌木倫法典》輕輕合上,打開摺扇輕輕搖著:「姨娘幫他說幾句好話,叫那小寡婦進了門,如何?」
鄧姨娘一怔:「為何?」
張誠又加了一片香進去,輕輕拿扇子拂著:「您不是一直想我能尚公主?張君此舉,能幫您的大忙,所以,您幫他,便是幫您自已。」
目送著姨娘離去,張誠也準備去看看二哥張君從府外帶回來的女人,見房裡一個貼身婢子走了進來,有止了步,柔聲喚道:「玉兒!」
這婢子細眉佻眼,微嗔著瞪了張誠一眼,問道:「爺叫婢子作甚?」
張誠閉眼,深出了口氣,又叫了聲:「玉兒!」
穿堂的涼風帶著香氣撲過來,他回頭,那婢子不知何時已經出去了。
張誠深嘆一息,究竟不知帶著真法典的那個玉兒,到底去了何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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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玉跟著個丫頭過影壁進了內院,便聽這丫頭柔聲道:「奴婢名叫如錦,往後姑娘有事直呼奴婢便可。我家老爺脾氣躁,但性子和善,是個吃軟不吃硬的性子,所以姑娘一會兒進去了,千萬記得能服軟時多服軟,不要與他犟氣!」
如玉心道這倒是個聰明伶俐的丫頭,因為不確定自己能不能進得了門,所以一直以姑娘稱自己,但又沿路透幾句好話出來,若自己果真進了門,將來卻也要記著她這一份情。到了屋門上,如錦姑娘打起帘子,輕聲道:「老爺,趙姑娘來了!」
「進來!」張登一聲喚,如玉便走了進去。
這是一間純粹的書房。當地一張花梨大理石書案,案上壘著幾摞名家書貼,並幾方寶硯,各色筆筒,筒中筆插如林。純白的牆壁上懸著一幅煙雨蓑翁圖,如玉還不及看落款,兩旁的對聯卻是金文,倉目之下她認得是李少溫的墨跡。張登在一架紫檀書架邊站著,冷眼盯著如玉跪下見了禮,才問道:「你叫趙如玉?」
如玉回道:「是!」
永國公張登走了過來,鶴氅飄飄,雖手中一把摺扇風流,仍掩不住戎馬一生的剛武之氣。他走過來,濃眉下一雙精目,微眯著盯了如玉許久,說道:「伸出你的手來!」
如玉自那芙蓉長袖裡伸出雙手,先給他以手背,待他掃了一目,以掌心朝上,攤呈於永國公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