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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9:23:29 作者: 浣若君
    如玉回頭一看,竟是昨夜張君送來的婚書, 她見圓姐兒捧著,二妮兒和魏氏兩個也在湊頭看, 嚇的魂都沒了,一把奪了過來道:「不過是我礬來習字畫畫兒的罷了,這東西脆, 小心弄破了它。」

    那本書正是永國公府的族譜,昨夜張君將自家的族譜,和著寫好自己父母姓名, 自己生辰八字的婚書送了過來, 上面尤還有他的私戳。只要她將自己的父母生辰填在另一側, 這就是一封連官府都要認同的婚書了。

    沒有人能做出一本歷幾代的假族譜來, 所以張君那本族譜, 應該是真的。有這樣一紙婚書在,她與他成了親,若他以後停妻再娶, 或者半路棄她,她無論告到那一處官府,官府都要替她做主,認定她才是個原配髮妻。

    但正如魏氏所言,官官相衛。理能講的通的,現實中不一定能行得通。從金滿堂的嘴裡,她可以確定張君果真是永國公府的二公子,有這樣的身份,天下間只怕除了皇帝的法,別人也管不得他。

    自陳安實死到如今,眼看七七之祭,在這近四十天當中,如玉將所有人一一試水過來,也知自己再嫁很難遇到一個實心可意的男人,而進過一趟城之後,她又對自己獨身一人在城裡謀生有了信心,所以才會讓安康到紅陳寺,給沈歸送一封信。

    若說逃,以她如今的體力和身手,從後山穿過秦嶺,或者可以逃出去。但是如今的戶籍管理制度十分嚴苛,鄰里之間相互牽連,就算一個成年男子,出行過百里就要從縣衙開路引,她一個無身分的婦人出去,又還是知縣的同村,只要陳貢等人知道,她從此也就成了個逃婦,她可不想成為一個逃婦,然後東躲西藏最後還要被陳貢捉回來。

    雖說跟著沈歸也是與虎謀皮,可已經到了這一步。她自信以自己對沈歸的了解,可以將他當成踏板,跳出陳家村,再逃脫沈歸的控制。

    紅陳寺就算天晴都沒有幾個人上香,到了雨天更是寺門都緊閉著。推開朱漆紅門,一路走過雕著梵文的座座白塔,上台階先到院中拜過一回,如玉這才又繼續上台階,進正殿。

    她的布鞋早就浸透了,遂脫在了外頭,赤腳進了大殿。

    安敞歪躺在一隻蒲團上,兩腿大劈著,懷中抱只木魚呼呼大睡,呼嚕震的天響。如玉以手抵額在佛前行過匍匐大禮,才自那溫軟綿密的紅毯上悄聲走過去,喚道:「法師!」

    安敞掀了掀眼皮,未幾又起了呼聲。

    如玉等了許久見他不醒,膝行到那擺著各類瓜果,點心,燃著香油供燈的供案前,持那杵猛敲一聲磬,金石之音驟起,安敞才猛得驚醒了過來。如玉上前問道:「法師,你可替我給沈歸送了信不曾?」

    安敞摸著燙了戒疤的光頭搖頭:「不曾!」

    如玉疾步走到他面前,咬牙道:「我這些年給佛菩薩添的香油,都進了你的肚子,你為匪為禍,殺人吃肉,我也沒到秦州府告發過你,為何不能幫我一回?」

    安敞摸著自己的光頭站了起來,松臂揚脖子,寬肩闊背一身僧衣,整個人擋住了大殿門外透進來的光線,低頭看著面前的小婦人,笑道:「我的好如玉,你將來是能做皇后娘娘的,我和沈歸都得替你抬轎子,急急的嫁人作甚?」

    如玉厭惡這魯莽又無智的假僧侶,真土匪,抑著惡氣道:「我不嫁他,難道嫁給虎哥?還是嫁給金滿堂?」

    安敞使勁兒舒著雙臂,舒的骨節咯咯作響:「跟著我,你能做皇后娘娘。而你,只須將你祖父當年交你保管那東西拿出來,皇后娘娘,你就做定了。」

    聽這話,幾年了,他仍還賊心不死了。陳家村是個獵場,持弓的獵人,綠眼睛的獵犬三面圍捕著,而安敞與沈歸,留著一丁點的希望與活路,妄想她鑽進去,好掏她的牛黃狗寶。

    如玉氣的臉色慘白,細牙咬的錚錚作響:「我若果真有寶,能淪落到叫你這老不死的土匪肆意侮辱的田地?」

    安敞在金漆鋥亮,慈眉善目三尊丈高菩薩的注視下,一步步走近如玉,恰似頭熊盯著獵物,他伸出粗手,遙指著殿外紛紛雨簾:「那東西,就在你炕上的柜子里藏著,我翻也翻過,看也看過,若不為沈歸立逼著不准我動你,我便打暈你,搶了又如何?」

    如玉挺氣胸脯針鋒相對,亦是指著雨簾外的陳家村:「好的很,你快快兒的去搶!」

    安敞一隻大手已經呼了過來,卻又生生壓下,揮手道:「不是我不幫你找沈歸,他這幾日實在忙,顧不得回來。你回去準備幾件換洗衣服,後天晚上我帶你離開陳家村,帶你去找沈歸。」

    如玉斷然搖頭:「不行,我不跟你走。你讓他回村子裡來找我,否則,我就跟張君走。」

    「張君?」安敞笑著搖頭:「等他能活過明天再說吧!」顯然,他也未將那四六不搭的小里正放在眼裡。

    出了山門,細雨猶還不住的下著。這一場春雨,貌似沒有十天半月是不會停了。

    跟著安敞那個老賊出門,誰知要被他賣到什麼地方去。而知縣陳全猶還不知在打什麼鬼主意,這地方再好如玉也難再住得下去。她急切的需要一個能從陳家村出去的身份和途徑,可處處碰壁,找來找去,似乎仍是惟有那京里來的小里正。

    路皮都整個兒被下透了,踩得幾腳鞋子上厚厚一層泥,如玉灰心喪氣往回走著,沿途就碰上手裡撐著把破油紙傘的張君。如玉影響中也不記得他有這樣無賴一樣的笑過,笑的整個肩膀都在不停的抖著,他道:「看來沈歸是幫不了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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