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頁
2023-09-24 19:23:29 作者: 浣若君
如玉已經竄出了門,邊跑邊咬牙罵道:「鬼才信你。」
三更半夜跑一回,如玉非但沒有拿到碗,還著了張君又一回臊皮。她進了自家後院,反扣上後院的門,於月光下緩步走到那棵桃樹下,月色照著清亮的溪流繞村而過,整個村子陷入沉睡之中,連犬聲都不可聞。
安康推內院門走了出來,坐到如玉新搭的,那夏天閒來無事時在桃樹下納涼做針線的長凳上,問道:「嫂子,你跟張君談的怎麼樣?」
如玉拍了安康一把道:「不怎麼樣,明兒你早些出門,往紅陳寺送個信去!」
安康聽這意思顯然兩人未曾談攏,而要他往紅陳寺送信,肯定是要找沈歸。如玉惹了陳貢,在這村子裡自然呆不下去,若跟張君談不掄,最後的退路就只有沈歸。安康一直以來對張君鞍前馬後,洗衣送飯。天真孩子所為,也是想要叫他娶了如玉。
但既然如玉與張君談不掄,為嫂子故他也不肯再為張君效力,非但如此,心中還有幾分輕蔑張君。次日一早公雞都還未起來,於如織的濛濛細雨中,他帶著如玉的手信,往紅陳寺去了。
既下起了雨,整個村子便仍隱於沉寂,清晨戶戶的煙囪上短暫冒過清煙,再餵過那嘰嘰咕咕的雞與豬,驢和牛,各家的婦人們都盤腿坐到了炕上,或納鞋底兒或補破衣,有好事捱不得閒的,夾上半片鞋底一路兒溜到隔壁去,三五婦人搗些閒話兒,便是滋潤而又和暢的一天。
如玉打著油紙傘替沈歸老娘送過飯,折回來便上了炕。不一會兒圓姐兒一頭的雨珠子沖了進來,拍打著頭髮上了炕,如玉自然分她一點被子,叫她好暖著。
再一會兒二妮兒也夾著一塊大被面沖了進來,這是她的嫁妝,繡得許久還未繡完,也是叨功扯閒繡個不停。
如玉開著窗扇,靠窗頂著張小炕桌兒,窗台上擺著一隻胎淺口瓮,瓮中的蒜苗子七八寸高,脆生生的抽著綠條兒。再旁邊一隻白瓷小酒瓶兒,裡頭插著一尺多高一株帶露的梅花。炕桌上一張打好底的雲母箋,如玉此時正在專心構線條,見二妮兒湊過來看,笑著對她說道:「等嫂子多畫幾張,找框子替你裱出來,到時候你就做陪嫁,帶到劉家上灣那家裡去,掛到臥房牆頭。」
二妮兒緊撮撮的小臉兒上露著羞氣,咬唇道:「好!」
圓姐兒與二妮兒幾個常見如玉做畫,也常愛問她討要幾張回去掛著。在她們看來,如玉的畫兒比之別家從鎮上或者縣城求來的那些大幅水墨還要漂亮,尤其是她的花鳥,顏色艷麗而又傳神,輕動靈躍,幹了一天活兒回到家,於睡前看上一眼,一整夜心情都是好的。
兩個小姑帶一個嫂子,窗外還是如油而綿密的細雨,此時有一句沒一句的閒聊著。忽而屋外吡嗒吡嗒的水聲,接著便是陳金柱著只棍子進了院子,他半眯著眼走到西屋窗外,站在窗下說:「如玉,昨兒夜裡各莊子上的男了們通了通氣兒,都說今日要冒雨往柏香鎮去,找族長大老爺討個說法,看能不能廢了婦人們不私得自出莊兒的那條族法,另還有每年的份例和做工的天數,他們不好來鬧你,叫我來問你要原來那本舊的族法與前任族長的批簽,我們去時好有個說法。」
如玉那東西一半真一半假,是用來唬陳貢的,真鬧到鎮上或者縣裡頭,很容易被拆穿,她自然不可能給陳金。她仍還低頭細細構著花瓣兒,微簇著眉頭道:「他們要鬧讓他們鬧去,二伯你回自家炕上暖著去,別跟著他們一起湊熱鬧。」
陳金啊了一聲,愣了半天道:「好容易大家都起了興頭,這時候聚在麥場上,說不準咱們就能把陳貢那族長給擼了,如今就等你的東西,你怎麼突然就不給了?」
如玉停了筆抬頭道:「二伯,那陳貢昨夜必定就已經到縣裡了,你們這些人就算到了鎮上,也不過撲一場空。你又腿腳不便,大雨天的不在家裡好好捂著,湊那熱鬧做什麼?」
作者有話要說: 小里正功虧一簣,打草驚蛇了,啊,暴走!
第32章
圓姐兒此時也忍不住了, 問如玉道:「嫂子,你昨日拿出來那東西,最是能治陳貢那個老貨的,為何不直接就給了二伯, 讓他們好一股氣鬧到鎮上,把陳貢的族長位置給鬧下來?」
如玉搖頭:「事情沒有那麼容易。他到縣城裡與知縣陳全商議一回, 族法的事情既他昨夜都吐了口,想必與陳全商議過以後,為了怕我把舊族法送到秦州城去, 也會廢了那幾條,尊照前任族長的意思, 所以這不是什麼大事兒。
咱們背靠著秦嶺,秦嶺山中本就有匪,官府也年年在剿。你們幾個村子裡幾十上百號人衝到鎮上, 陳全為幫陳貢,必定會以剿匪的名義鎮壓。到那時,尋不得好, 反而怕要傷人命, 所以最好是別去鬧, 都回自家呆著, 看看形勢再說。」
不說陳金, 外院門上那幾個一陣竊竊私語之後,也轉身走了。
如玉重又埋頭構線條。圓姐兒埋頭裹著半張鞋面,裹了半天捅了捅二妮兒問道:「二伯娘可跟你透過, 三妮兒嫁的如何?找的男人相貌可好?」
二妮兒找准了婆家的還未嫁出去,三妮兒卻轉眼就成了人婦,可見世間的事,總是人算不如天算,計劃不如變劃的。
如玉噙著笑仍還默默的構著花瓣兒,就聽二妮兒說道:「我娘說三妮兒的男人好的不能再好,比咱們村的里正大人容樣兒都要好。就是那家子的長輩也是和善無比,我就說句實話,能忍得她住得六天,那家子人就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