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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9:13:25 作者: 醉後漁歌
    廢太子也看到了那些為了魚食而奮力搶奪的魚,冷笑兩聲,「成者王侯敗者寇,輸了便是輸了,不勞煩皇上日日提防,若皇上不放心,大可將我殺了便可。」

    祁燁轉眸看他,眸子中帶著些殺意,「你當真以為朕沒想過殺了你?」

    「哈哈哈…」廢太子仰頭大笑,半晌才停下來,「你這皇位本就做的不光明,若連兄長都不放過,這英明的名聲怕是就毀了吧,失天下先失民心,皇上怕是也不敢的吧?」

    廢太子挑釁的看著他,眼中帶著不屑。

    祁燁的性子豈是因著旁人一兩句話便能挑動的,他站起身,背對廢太子而立,撫著手上的碧玉扳指,眉目不動,「二皇子可知朕最喜歡的生活是般模樣的?」

    祁燁不等廢太子說話,便自顧自的說了下去,「一畝良田,一方池塘,一處茅屋,一個紅顏,吹笛弄蕭,下棋品茶,日出而作,日暮而息,閒暇時,好友幾個,共飲一壺酒。」

    廢太子嗤笑兩聲,「說的如此好聽,還不是為了這個皇位爭得頭破血流。」

    祁燁仿佛沒有聽到他的話,「世上之事,最美妙的莫過於隨心而為,可是有幾個人可以做到?」

    祁燁自嘲的笑了笑,「有些時候,你並不想走這條路,可是有無數人在後面推著你,不得不走,於朕是這般,於你也是這般。」

    「我?」廢太子哼笑一聲,「我現在被你幽禁在這裡,混過一日算一日,不知哪一日,你一個心情不好我的命也就到頭了,還有什麼路可走。」

    「是嗎?」祁燁轉身,微微傾身,幽深的眸子盯著他,「你不想走,可是有人在為你走。」

    「你什麼意思?」廢太子臉色一變,身體僵硬起來。

    祁燁直起身,雙手負在身後,居高臨下的看著他,「朕當年為了身在冷宮的母后,為了那些因為朕失了性命的忠僕,為了皇兄,為了義父,而如今二皇子呢,二皇子莫不是忘了,宮裡你的母后還被關在冷宮裡,太皇太后心中尚不承認我這個皇帝,多少前太子黨都在蠢蠢欲動,二皇子不會以為朕會傻到相信你心無旁騖,只想著每日飲酒作樂吧?」

    廢太子握著酒壺的手倏地握緊,半天才澀然開口,「我有自知之明,也從未想過要翻身,只要皇帝好好善待母后和太皇太后,讓我做什麼都可以。」

    「是嗎?」祁燁嘴角微勾,但笑意卻不達眼底,聲音裡帶著刺骨的冷意,「善待你的母后?那當年因著你母后死去的我的皇兄,還有那些無辜的侍衛奶娘,就這麼算了嗎?」

    廢太子嘴唇動了幾下,「你到底想做什麼?你想要了我母后的命?還是想要了我的命?」

    祁燁抬手輕輕推了推欄杆上的魚食,整個瓶罐打翻在池中,引得池子中的魚騷亂不止。

    祁燁面無表情的轉身,大步離去。

    廢太子站在那裡,雙手攥緊,這大半年以來,他日日頹廢,日日淫樂,也想著就這般自生自滅的過完這一生吧,可是這個皇帝卻並不這麼想,也是,若換做他做了皇帝,也是要趕盡殺絕的,既然退已是死路,不若前進一步,爭上一爭。

    *

    前廳內,江靜嫻低眉斂首的坐在那裡,不發一言。

    這大半年以來,皇上雖然幽禁了廢太子,卻允許江靜嫻自由出入廢太子府,還需進宮去請安,所以,不過這短短的幾個月,江靜嫻便看清了人情冷暖。

    以往將她捧在天上的人,此刻卻將她踩在了鞋底下,所以她也越發知道收斂了。

    只是面對江阮,她心中永遠是無法真正的平靜的。

    「當日皇后娘娘穿著婚服自魯國公府抬出去與林家三公子成婚,可有想到自己有一日會成為後宮之主?」江靜嫻開口打破了屋內的寂靜。

    江阮抬眸看她一眼,江靜嫻瘦了許多,下巴尖了起來,顯得那雙眼睛越發明顯,於是她極力想要隱藏的那些不甘也從她的雙眼中泄露了出來。

    江阮不答反問,「當日因著二皇子為本宮簪了一支梅花,便怨恨本宮至今的大姐姐,可有想到自己有一日會落得如此下場?」

    江靜嫻自嘲的笑了,語氣倒還是平靜的,「還真是沒想到,直到現在我都覺得這是一場夢,夢醒了一切都會變好的。」

    江阮眯了眯眼睛,端起桌上的茶盞撥弄了一下杯蓋,沒喝又放了回去,「也許是夢一場吧,希望醒來時,大姐姐不會覺得失望。」

    「自然不會。」江靜嫻背脊挺直,端莊的坐在那裡,語氣咄咄。

    江阮看她那般模樣,募得便想起了那日的賞梅宴,江靜嫻也是這般坐在那裡,背脊挺直,高傲的揚著她的頭,睥睨著所有的人,而當時的太子卻目不斜視的走過她身邊,連看她一眼都沒有。

    江阮猶記得當時她臉上一閃而過的那抹悲傷,難堪,還有倔強。

    那個時候,她對江靜嫻其實是有些同情的,到了現在,江阮看著她,心裡的感覺一如當年,無論到了何時,江靜嫻都保持著她的高傲與自尊,不肯妥協。

    祁燁從後院走過來,對著江阮伸出手,「阿阮,咱們回宮吧。」

    江阮將手放在他的手裡,順著他的力道起身,走前,江阮回身,又看了一眼江靜嫻,「那,大姐姐,後會有期。」後會怕是再也沒有期了,這皇權中心的較量,沒有對錯,只有成敗。

    「恭送陛下,皇后娘娘。」江靜嫻看著帝後相攜離去的身影,不知為何,眸子裡染上一抹濕意,雙手緊緊的握在了一起。

    回宮的馬車上,祁燁頭靠在江阮的肩膀上閉目養神,面上有些疲憊的樣子。

    江阮抬手給他揉著額頭,輕聲道,「先生,廢太子有反心?」她有些想不通祁燁為何要來見廢太子。

    祁燁閉著眼睛,聲音有些陰狠,「不管他有沒有反心,朕都得要他有。」

    江阮的手一頓,腦中思緒翻湧,一些以前想不明白的事情慢慢連成一條線,心不由跳的有些快了。

    祁燁不用她猜測,便開了口,「他若沒有反心,朕就不能殺他,可是,他必須死。」

    江阮沉默了一會兒,按在他額上的手繼續為他按揉著,沒有說話。

    為何他一直放著魯國公府不動,因為廢太子需要依靠魯國公府,為何太皇太后一直要江靜雲嫁給皇上,因為只有魯國公府有了權勢,廢太子才能東山再起。

    而現在,魯國公病重,江瀚海心中怕是已經忐忑至極,而太皇太后在宮裡已經翻不起浪花,他們若想活,只有一條路能走。

    一切的一切,不過是祁燁為廢太子鋪就的一條不歸路罷了。

    微風吹過,撩起了車簾,江阮伸手擋在祁燁的臉上,為他擋住那夜晚帶著涼意的風。

    祁燁順勢躺在江阮腿上,翻了個身,摟住她的腰,將自己的頭埋入了她的懷中,嘶啞著開口,「阿阮,我走著走著,便把自己走成了我最厭惡的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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