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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9:13:25 作者: 醉後漁歌
    雙翼俱起翻高飛,無感我思使余悲。」

    溫潤的嗓音如那潺潺的流水流淌過她的耳廓,進了她的心懷,在那裡匯聚成汪洋,掀起翻天巨浪。

    她一直知道她傾慕於他,卻不曾知曉那傾慕原來已經長了根扎在心裡了。

    江阮面頰泛起紅暈,羞澀的別開眼睛,小聲道,「先喝藥吧」

    祁燁聽她細弱蚊蠅的聲音,便知她害羞了,上前一步,握住她的手將她抱進懷裡,緩緩道,「何緣交頸為鴛鴦,胡頡(xie)頏(hang)兮共翱翔!」

    江阮手顫了顫,緩緩抬起,抱住他的腰,一字一句重複他說過的話,「何緣交頸為鴛鴦,胡頡頏兮共翱翔!」

    祁燁滿足的喟嘆一聲,下巴在她發頂輕輕摩挲著。

    就這樣靜靜地擁抱了好一會兒,江阮突然開口打破這沉寂,「相公的詩詞雖背的很好,藥卻也是要喝的。」

    祁燁聞言頓了一下,「…娘子說的是。」

    祁燁端起藥碗將藥喝下,江阮收了藥碗走出臥房,與正好進來的宴琨碰上,宴琨恭敬的喚了一聲「夫人」,江阮點點頭出了去。

    宴琨上前,「主子。」

    祁燁望向他的方向,「怎麼了?」

    宴琨低聲道,「主子,晴思姑娘說想在走之前見您一面。」

    祁燁微微皺眉,食指敲打著桌面,半晌後才道,「把她帶過來吧。」

    江阮去了廚房煮飯,這幾日她發現雖然祁燁嘴上說不希望她太過辛勞去煮飯,但是每次她煮的飯他都會吃的多些,所以只要江阮有功夫,定是要親自為他下廚的。

    讓桓兒從井裡幫忙提些淨井水,兩人正在洗菜,宴琨帶著一個人從後門進來,夜色下,那人一身黑色的斗篷,看不清面相。

    兩人往臥房走去,待行至江阮身邊時,那披著斗篷的人頓了頓腳步,垂首往江阮的方向看過來。

    借著廚房內的燭光,江阮將那人看了個清楚,雖未施脂粉,卻難掩其花容月貌。

    江阮有些發愣,晴思姑娘?她不是…

    晴思對她微微頷首,然後跟著宴琨進了去。

    晴思姑娘是認識祁燁的嗎?那她的『死』是與祁燁有關的嗎?

    「她日後便要離開百花樓了,我爹只是幫了她一把,她與我爹從未見過,你莫要多想。」榕桓淡淡開口。

    江阮臉一紅,忍不住拍他腦袋一下,嘴硬道,「我何曾多想了。」

    屋內,晴思摘了黑色的斗篷,露出姣好的面容,邁步走了幾步來到桌前,桌前一身青色衣衫的男子端坐在那裡,未束腰,黑髮僅用一玉簪別在腦後,看似溫文儒雅,沒有半點攻擊力。

    「主子,晴思姑娘來了。」

    祁燁抬眸看向她的方向,「你要見我?」

    晴思看著他,靜默半晌,「我不想離開這裡。」她得了自由又如何,天大地大,哪裡還有她的家。

    祁燁眉目微垂,眼眸望著窗子的方向,聲音輕緩,「離開這裡,便是生路,留在這裡,我定不會允你活在這世間的,這,你應是知道的。」

    那般儒雅潤朗的男子,坐在那裡仿佛謫仙一般的人,開口說出的卻是乾淨利索毫無感情的殺意,晴思冷笑一聲,「我到底是幫了你的。」

    「你也幫了你自己。」祁燁語氣淡淡。

    「我冷家七口,爹爹慘死,娘親殉葬,兩個幼弟被溺死在井中,祖父母死在流放的路上,我這一十三載生不如死,而這一切禍根的緣由都是因為你們。」晴思雙手緊緊握著,指甲陷下去卻不知,緊緊盯著祁燁,眼中帶著恨意,她爹不過是個治病救人的太醫,卻被冤枉給皇子下毒,一家七口,只留了她一人獨活於這世間。

    雖不是他親手用刀殺了她的家人,說到底,冷家卻是受他們牽連。

    祁燁身形不動,聲音是一貫的冷清,「當日之事,冷太醫確實是無辜牽連,可是我兄長又何嘗不是無辜慘死,莫將十三年前的事情搬出來,我從來不欠你的,今日你幫了我,我予你自由,我們兩不相欠。」

    「兩不相欠?兩不相欠?」晴思跌坐在一旁的椅子上,淚水連連,「我深陷泥沼十三載,日日生不如死,如今頂著這殘花敗柳的軀體,得來自由又有何用?你還不如殺了我…」

    「宴琨,送晴思小姐走吧。」祁燁闔上眼眸,擺了擺手。

    晴思甩開宴琨要攙扶她的手,望著坐在那裡的男子,「你得了那高位又如何,最終也逃不過鰥寡孤獨的下場。」

    晴思踉踉蹌蹌走出房間,卻忽的住了腳步。

    對面的廚房裡,大開著房門,燭火被微風吹得忽明忽暗,裡面的女子穿著一身素布衣衫,黑髮被一塊輕紗包裹住,少年在灶台前伏著身體吹著裡面的柴火,爛漫的小姑娘追著穿著一身綠衫的男子嬌聲喊著,「花神醫,你不許偷吃,我要告訴宴大哥…」

    飯菜的香氣瀰漫在小院中,夾雜著脂粉香與青草味,那是俗世的煙火氣息,晴思不由看的愣了神。

    江阮側眸正好看到晴思,不由露出一抹微笑,將鏟子遞給漓兒,拿了灶台上的一個布包走過來,「晴思姑娘,我們又見面了。」

    晴思看著她,她臉上泛著暖意融融的笑意,她的身後是她夢中無數次夢到的場景,垂在身側的手不由握緊。

    那個本該處在高位高處不勝寒的人卻嘗到了這塵世間最普通也是她最嚮往的溫暖,而她這個歷經千瘡百孔的身體,得來這自由又有何用,一切都回不去了。

    江阮將手中的布包塞到她手裡,「我聽桓兒說你今夜就要離開這裡了,便做了些吃食給你帶在路上,我不知你喜歡的口味,莫要嫌棄。」

    手中的布包泛著熱氣,燙的她手心發疼,卻又不忍鬆開,終於低低道,「謝謝夫人。」

    「晴思姑娘,該走了。」宴琨提醒她。

    江阮後退一步,淺笑吟吟,「我祝姑娘一路順風。」

    晴思抬眸望向她,眸中帶著些不忍,屋裡坐著的那個男人日後若登了高位,身邊莫不是三妻四妾,美女環繞,到時的她呢?會如何?

    宴琨駕了馬車將晴思送至城外,在一片竹林前停了下來,抬手到唇邊吹了一聲口哨,林中一黑衣男子走了出來,對宴琨拱拱手,「宴侍衛。」

    宴琨點點頭,「人我已帶到了,主子讓你護送晴思姑娘離開。」

    男子點頭,雙手緊緊握拳,緩緩轉頭看向站在一旁的女子。

    晴思看到他眉頭緊緊蹙了起來,「怎麼是你?」

    男子看到她眸中似是泛著些淚水,「是我,我來接你了。」

    「接我?」晴思冷笑,那個曾經信誓旦旦要救她出火坑的男子已經消失一年了,男人的話有幾個可以相信?

    男子垂首,啞著嗓子,「對不起。」

    宴琨看不下去了,皺眉,「一年前我們救起霍凡時他被百花樓的人打的還剩一口氣了,若不是有花爺在,他早就沒命了,休養了半年多才好起來,這一年來,他每時每刻都在想著去救你,若不是他,我們到現在還找不到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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