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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1 00:18:12 作者: 暮時微雨
陸塵遠皺緊了眉頭。
御影門所在。
空曠的殿內燭光暗淡,死寂一片,只勉強看得到一站一跪兩道身影。
上首那人隱於黑暗之中,看不清面容,昏黃的燈光只照得見他手中翻轉著一把暗啞無光的短匕。
良久,一道冷似玄冰的聲音緩緩逼問:「本座怎麼不知,御影門下排行第一的殺手還有手下留情的時候?」
殺手講求隱於黑暗,一擊制勝,哪怕自身實力不高,亦能憑藉出其不意的襲擊而將一流高手斬於刀下。
因此,這第一擊便至關重要。
可是看看他座下的第一殺手幹了什麼?
最初的襲擊竟然未竟全力!
莫一跪在地上,深深彎折下腰,把額頭抵在冰冷的地上:「屬下武力不濟,請門主降罪。」
「武力不濟、好一個武力不濟。」御影門門主一步一步逼近跪著的第一殺手,眸中氤氳起漆黑的薄霧,「又或者是心野了,不向著御影門而向著一個外人?」
這等誅心之言,就差沒有指著鼻子明著罵莫一背叛門派。
莫一慌忙辯解:「屬下不敢。」
御影門門主冷哼一聲:「天一,給本座好好記清楚,一入御影門,終生不得出,生是御影門的人,死也得是御影門的鬼……沒有人能活著離開!更何況……」
他背對莫一,緩步走回陰影之中,「一個殺手,沾了那麼多的血,殺了那麼多人,結了那麼多仇,除了這御影門,你還想去哪裡、還能去哪裡、容身呢?」
無邊的黑暗絲絲縷縷纏繞著御影門門主的袖擺,似簇擁,又似侵噬。
莫一維持跪拜的姿勢,眼前一陣黑一陣白地閃著雪花,幾乎要聽不清門主的話。
任務失敗之後,為免被捕快追殺,他和門主馬不停蹄無休無眠一路飛馳趕回御影門,之後更是連稍作休整的時間都沒有就被門主叫到座下問罪。
外傷他尚且能忍,但他的經脈被外力所傷,初時隱隱作痛,拖到現在已經是火燒火燎一樣的疼。
傷痛,慣來是體內的傷比體外的更難耐,
這一番折騰下來他體力透支,快要逼近身體極限。
莫一已經能感覺到意識逐漸模糊,馬上就要支撐不住了。
在門主面前昏迷的後果,他承擔不起。
莫一借衣袍遮掩,手指插入傷口中用力狠狠一壓。
將將止住血的傷口崩裂開來,溫熱的暖流把他身上黑色的夜行衣洇濕一片。
藉助這一陣鑽心的疼,莫一驅走逐漸籠罩在腦海的朦朧霧氣,勉強拉回些微意識,咬牙控制著跪拜的姿勢不要走形——
他得再撐得更久一些,至少、撐過眼前這一刻。
御影門門主旋身落座,右手支著頭斜倚在座椅上,忽然倦怠了一般,意興闌珊地一揮手:「帶下去吧,按任務失敗的處罰來……無令不得赦。」
只有兩個人的房間裡不知道從何處跳出來兩個黑衣人,一左一右落在莫一的身邊,向上首處跪地行禮,緊接著二人各自拉起莫一的胳膊,動作粗暴地把他從地上強行拽了起來,拖出屋去,在地上拖出兩道長長的血痕。
莫一全程低垂著腦袋,不做半點反抗,被人像拖一具屍體一樣拖過無光的走廊,拖向無邊黑暗的血腥地獄。
第9章 不一樣
逼仄狹隘的屋中點著昏暗的油燈。
這裡的黑暗是如此濃郁厚重,微弱的火光穿不透,照不亮,反倒把這屋內的景光映襯得愈發陰暗可怖。
「啪、啪……」
鞭子劃破空氣,擊打在□□上,發出或沉悶或清脆的聲音。
一身黑衣黑巾遮面的黑衣人站在刑架前,規律地揮動刑鞭,每一次揮落又抬手,都會帶起一片猩紅滾燙的血雨。
被綁縛在刑架上的人蓬頭垢面、衣衫襤褸、一身血痕,手臂無力地耷拉著,任人施為,腳下是血聚的淺泊,雜草一樣的頭髮遮住了他同樣滿是污血的臉,若非刑架的支撐只怕連站都站不起來。
不知過了多久,仿佛永遠都不會停止的鞭撻聲消失,施刑的黑衣人不見蹤影,屋裡只剩下受刑者細如遊絲的吐息。
「唔姆……」
莫一從無邊的黑暗之中緩緩醒了過來。
意識歸體的第一瞬間他就感受到了連綿的痛苦自全身各處湧來。
一聲痛呼湧上喉嚨,又被主人本能地咽了回去。
莫一咬緊牙關,忍過最開始那陣尖銳至極的疼,等身體適應了難耐的疼痛,他像一個溺在水中的人終於能從痛苦的深潭中浮出水面,呼上一口新鮮的空氣。
現在……是什麼時候?
莫一艱難地抬起頭,模糊不清的視線只看得到冰冷的牆壁上點著一盞昏黃的燈。
是了,他被關在地下的刑房之中,陽光縱使再怎麼燦爛,也穿不過丈十的土地,照到這血腥地獄來,
接連不斷的刑訊和昏迷模糊了他的感官,不分黑夜白晝,難辨時間流轉,目之所及只有那一點什麼都照不亮的油燈,
一入刑獄,年歲不知,
在這裡,每一次呼吸都像過去一輩子那麼久……
僅有的一點力氣很快被耗盡,莫一復又耷拉下腦袋,闔上眼睛。
沒有人會來救他。
門主說出「向著外人」這樣的誅心之言,便是說門主已經在懷疑他對御影門的忠心,之前派他一人去執行九死一生的任務也是為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