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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8:48:30 作者: 朽月十五
阿夏吹著冷風, 只覺得自己真是昏了頭,有些沒臉見人。
而後大早上去洗了個頭髮, 試圖讓自己腦袋清醒一點, 才拿巾子擦著頭髮坐回到床上, 她還是忍不住臉紅。
迷迷糊糊過了一日, 到晚間時, 阿夏家裡頭的碗筷才剛收拾完,盛潯就上門來了, 手裡端著粽子。
他挨個問好,方父瞧他還是不順眼的樣子, 不過礙於面子, 倒也沒說什麼。
只有方母樂呵呵的, 她也知道這些小兒女心思, 收下盛潯送過來的粽子, 又道:「你們出去玩會兒吧, 可要早點回來。」
阿夏在一旁沒應聲, 但出了門之後, 兩個人神情都不太自然,他們連偶爾對視上都急急忙忙移開眼神。
就這樣沉默地走了一段路後,阿夏呼出一口氣,而後假裝若無其事地問,「今晚找我出來幹嗎?」
盛潯下意識偏過頭,見她絲毫沒提起昨日的事情,猜測著頗有點小心地回,「今夜還有划龍舟市我帶你過去瞧瞧。」
「那就去唄。」
他鬆口氣,有些害怕她跟那時一樣,又覺得羞赧跑走。悄悄地往旁邊移,然後趁阿夏不注意,握住她的手掌。
阿夏初時有點想掙脫他的手,沒掙開就老老實實地被他牽著了,兩個人交握的手被袖子給掩蓋了。
不過兩人今晚上總有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與其說是蜂蜜的甜,倒不如是剛熟成的橘子,青皮橘肉黃,吃時微酸而後又有著淡淡的甜。
就這樣手牽手,不說話逛到了停靠在岸口的船上,一看見船,阿夏鬆開他的手趕緊進去,鬆了一口氣。
端午雖然過去了,可鎮上的划龍舟市卻還正興,明月河裡隨處可見懸著旗子的龍舟,河裡被人扔了好幾隻水鴨下來。那些穿短打粗布的漢子從船頭跳下來,水花四濺,左右手擺動往前游,為著爭奪鴨子,岸上看客叫好。
畫舫上的歌娘撫著琵琶,垂下的紅綢浸在水裡,與水中浮動的月色交纏在一起,泛著丹紅。
有小船從遠處的河道飄來,立在船頭的人敲鑼打鼓,聲音力透河底。鼓鑼一響起,大家就知道是煙囪洞來了,都是些在布坊做活計的,手裡頭劃的漿似要飛起來。
明月河水道算不得太寬闊,聚在這裡船隻也不多,要是想湊熱鬧,一準得去山塘那裡瞧。畫舫如魚鱗,龍舟競渡,燈火有數萬盞,要把天給照亮,連橋洞上都浮著光影。
可謂是浮光躍金,靜影沉璧。
阿夏從小窗中往外瞧去,山塘儼然被渡上一層金光,河裡泊小船,那些小販都有副好嗓子,清亮,吆喝一聲接一聲。
「端午的粽子,尼姑庵的符----」
「釵頭誰要,有葫蘆、繭虎、仙佛、嬋、蟲魚百獸嘞。」
「糟雞,糟鴨,糟鵝掌呦」
「蓮子,正鮮的蓮子,枇杷櫻桃杏子菱角----」
她聽著這熱鬧,盛潯掀了帘子探進身問,「邊上有個賣洋菜膏的,要不要喝一杯?」
「要,」阿夏應得很快,這時她已然沒了羞赧,跟在盛潯後頭出去,心底卻在感慨,果然年年夏日都少不了這東西。
隴水鎮靠海,洋菜這玩意很多,有些人也愛稱呼它為瓊脂,石花菜。年年到了秋初時,大夥就去海上撿,挑些好的來,洗刷曬乾。
曬乾後的洋菜細碎發黃,聞著還有股腥味,做成的洋菜膏卻是夏日必不可少的。做法也頗為簡便,只需將洋菜放到鍋中煮沸,去除點海腥味,放涼後直接放到罐子裡,倒上滾燙的熱水蓋上蓋悶一晚,隔日一早拿細沙布過濾殘渣,晾涼後就凝固成淡黃的一團。
賣洋菜膏的阿婆通常都是倒進專門的竹節,底小,口徑大,再倒扣起來,即使這番折騰,成型的洋菜膏也不會脫落,而是緊緊吸附在碗底。
阿婆慣常會先將洋菜膏搗碎,再往裡頭倒糖水,這糖水裡還摻雜了薄荷,除此之外還有必不可少的桂花蜜,攪好後吃不出什麼腥味的。
盛潯只要了一杯,遞給阿夏的時候,她就眨巴著眼睛問,「你不喝?」
「我不喝。」
他這話說的斬釘截鐵,阿夏也就沒管他,而是用勺子舀了一勺,洋菜膏很滑,拌好料後自帶一股香,入嘴一抿就話,清涼爽口,不算特別甜。尤其在酷暑難耐時,喝一杯冰後的洋菜膏,呼氣時都自帶著涼意。
阿夏才吃了沒幾勺,盛潯的腦袋就湊過來,她往後挪了一下,抬頭看他,「你要吃?」
他也不說話,只是低下頭從勺子上喝了一口。阿夏現在已經完全了解他的德性,剛才還說不吃,合著是在這裡等著她呢。
她本來是該羞澀的,可心裡隱隱冒出個念頭,見不慣盛潯老是仗著臉皮厚作弄她。想了想反而又從竹節中舀起一勺,遞到他嘴邊,還笑著道:「喝吧,你這樣子就跟我以前餵湯圓吃東西時一樣。」
隱晦地說他就是盛大狗,不然誰昨晚裝作軟弱無力。
盛潯喝完那勺子,被打趣也很坦然,之前像狗,現在好歹像貓,也不難讓人接受。
兩個人對坐在船艙里,你一勺我一勺將洋菜膏給吃完,最後竹節和勺子也用清水洗乾淨還給阿婆。
此時山塘正是熱鬧的時候,玩雜耍的頭頂著碗一連從十餘輛小船的船頭跳過。後頭緊隨就是翻跟頭的,從老遠的地方後空翻,穩穩落地,驚起眾人叫好聲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