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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8:48:30 作者: 朽月十五
轉日風吹窗欞響,阿夏拍拍自己的臉,讓自己清醒一些,走到露台上,明月河兩邊浮著一層浮萍,從河道飄下來的,還能見到沾水的柳絮。
大清晨的天,能聽見從遠山傳來的「布穀」「布穀」的鳥叫,河流上泛著數艘烏篷船,船頭船尾有不少竹簍,春茶滿筐。
每年到穀雨,阿夏都能見到這樣的場景,要是在王家莊時,能見到滿山的茶園,大家天還沒亮就套著茶簍去摘茶葉,若碰到桑樹,上頭還有不少戴勝鳥,此乃春末夏初之景。
等阿夏完全清醒後下樓,底下堆著幾個高矮不一的籮筐,方母正彎腰拾掇,她繞到前面問,「阿娘,這些是誰送來的?」
「還能是誰送的,」方母挑揀著一把香椿頭,想也不想地回,「你外祖母大早托人跟船送來的,今年穀雨的茶葉好,香椿也好,三更天去摘了匆匆送來。」
她忍不住埋怨,「你說年紀都這麼大了,大半夜還打著燈籠去摘茶,要是出點事情,呸呸呸。」
方母連忙吐掉這句話,嘆口氣直起腰來,「算了,老兩口一根筋的也說不聽。等會兒把這春茶給收拾好,今日你小溪姐過來,晌午後可不能出門,幫著一起做些事情。」
阿夏連忙點頭應下,不敢在今日觸她娘的眉頭,吃了早食揣上一兜子的穀雨貼往外頭盛家走。
青磚小道上路過的人要麼肩挑著兩個竹扁籮,要麼手裡挽著個竹籃子,裡面裝的全是春茶,或是香椿,也有剛去山上采的南燭葉子。
整條道都充滿「亂糟糟」的香氣,阿夏聞著夾雜的味道,從橋上走過,還沒到就看見盛潯家的門大開。
她走過去時,盛母已經搬著東西朝另一邊走去,探頭往院子裡一看,盛潯還在規整東西。
「阿夏,來做什麼?」
阿夏準備悄悄進去,就聽見盛潯低啞的聲音響起,明明他連頭都沒有抬。
「你怎麼知道是我?」
阿夏湊到他旁邊,也彎下身看他修船舵,語氣很好奇,明明她都沒有發出聲音來。
「你的腳步聲,我聽到了。」
盛潯裝好最後一個木件,將頭抬起來,看向她,問道:「怎麼這麼早來找我?」
他問完將手浸到一旁的盆子裡去搓,阿夏就站在那裡,從衣兜里掏出一疊穀雨貼,甩了甩,聲音嘩啦啦的。
她說:「上次你說我做面給你還不夠誠心,喏,今日我畫了這麼一堆穀雨貼,送你總算有心了罷,可避禍消災。」
說歸說,下巴還微微翹起來。
盛潯用巾子擦手,骨節微微泛紅,從她手裡接過穀雨貼後,伸出一隻手指輕輕點了她的臉頰,觸感冰涼。
他和阿夏說話總會彎腰低頭,「確實有心了。」
收回手後又道:「晚點我要去海灣祭海,等吃完飯在家裡等我來找你。」
「找我?」
阿夏摸著半邊臉頰,對他的觸碰也沒有以前那麼想拍他的手,只是語氣頗為不解。
「對,找你去一道去新火節。」
盛潯把那疊穀雨貼收好,把自己要說的給說出來。
「行啊,你可早一點。」
曉椿和山桃都有事,南溪姐指定不會跟她一起去的,有盛潯跟她一起也挺好。
「會很早過來,」盛潯將東西拿上,和阿夏一起走出門,指指旁邊,「我爹娘等著我去祭海,先不說了。阿夏你先回去。」
「好。」
阿夏知道靠海吃飯的人對穀雨祭海有多看重,年年這一天漁民都會趕到海灣,在海神娘娘廟前熱熱鬧鬧辦一場,海船都得繞著廟前游幾圈。
她沒過多打擾,回到自己家後,手裡就被方母塞了根雞毛撣子,讓她把屋裡的灰全給掃一掃,蛛網也不能有,免得叫人家進來覺得難看。
阿夏認命,反正沒歇著,方母讓做什麼就做什麼,一點都不含糊,免得還得被說。
直到半下午,日頭都有點西沉,阿夏癱在椅凳上,灶房那邊方父在叫她,「阿夏,快點來吃酥魚,看看是不是你饞的這個味。」
原本還一點都不想動彈的阿夏,立馬站起來,驚得縮在她腳邊的湯圓一骨碌爬開,尾巴翹得老高,咪嗚咪嗚地躥到外頭找年糕訴苦去了。
阿夏看得好笑,也沒管徑直走到灶房,魚香氣撲鼻,一口大瓷盆上金黃的酥魚錯落堆著,顏色好,在光下變成純粹的橙黃。
鍋里的油泛起小泡還沒有停息,方父又往裡頭扔,油湧上來包裹住魚身,他做酥魚用的魚是本地河裡撈上來的鱅魚,肥美,用來做酥魚再合適不過,沒有鱅魚的話,他就會用草魚,吃起來也沒有太大的區別。
切成片的鱅魚醃好後,等油熱到起泡,就能放下去炸,炸就要炸透,外皮酥,裡面嫩又不老。這時候撈上來的魚塊雖說能吃,鹹味也有,不過吃著總會覺得差些味道。
所以還得另燒一個鍋,調汁,水、紹酒、桂皮、白糖等熬成一小鍋,沸起就熄火,魚塊全都浸到裡頭,蓋上蓋子燜會兒。
阿夏從湯料里夾出一塊,在盆沿抖抖汁水,而後咬下半邊,炸過又在湯汁里浸過的魚肉,表皮是酥的,裡頭魚肉細膩嫩白干香,無需太過於嚼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