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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8:48:30 作者: 朽月十五
隨之而來是方母的喊聲,「阿夏,起來了沒?曉椿來了。」
阿夏呢喃,「阿娘,知道了,我穿衣裳起來。」
她還不甚清醒,扶著床邊趿拉著鞋子去找衣裳,雨天她愛穿青色的,淺綠衫子,繡花綠羅裙,隨意編個頭髮垂放在腦後,擦了把臉才出去。
阿夏住的是二樓最裡邊朝南小間,她拐過牆角,搭在樓梯欄杆上,往下喊:「曉椿你上來。」
底下有動靜,一人從盤旋的樓梯上走來,小臉,眼睛不大,生得清秀。
曉椿見了她就抿嘴笑,「落雨天還要來找你,你不怪我擾你清淨吧?」
「哎呦,少來冤枉我,」阿夏去牽她的手,拍了曉椿一下,「我可是日日盼著你過來,走,到我屋裡說去,外頭冷得慌。」
兩人相攜走到阿夏屋裡,曉椿說衣衫濺了點泥星子,不坐床,便坐在窗邊的雕雲紋圈椅上,阿夏給她拿了個坐墊。
「今日雨下得這般大,難為你還能走過來。」
阿夏挑了窗,將它往外推開,屋檐伸得長,不用擔心雨飄進來。她邊低頭看了眼底下的明月河,河水奔騰,邊說道。
「左右在家閒著無趣,便走過來瞧瞧,哪知你還在睡呢。早知這樣,我就晚點來了,還擾了你的好眠。」
曉椿有點懊惱,阿夏捂著嘴笑她,「我是睡個回籠覺,你要不來找我,我還得到天黑才起呢。不說這個,只坐在這閒聊沒意思,我們到茶屋點茶去。」
她的屋子與茶屋是相連的,開一道小門出去便是。茶屋並不算大,幾個柜子上置滿茶餅、器具。中間一張黑漆木茶桌,幾把彎腰靠背椅。
阿夏點起腳去拿包好的團茶,曉椿則拿發燭去點風爐里的炭,上頭的湯瓶里放的水是泯山來的山泉。
她們點茶有些鬧著玩的,做不到跟茶肆里茶博士那般。阿夏只拿團茶用杵臼搗成末,篩好後放到茶盞里,等水沸。
曉椿候湯是很厲害的,她能聽水沸到什麼時候,到三沸才能放茶末。剛沸起的水猶如夏夜裡的蟬鳴,二沸像車馬聲過,到了三沸又漸漸平息,宛如置身松間聽清泉石上流。
阿夏是不懂那麼多名堂的,她喝茶,水冒泡就往底下倒,有時吃著苦了,就想是團餅壞了。
等曉椿說能放後,她趕緊提起湯瓶,往盞里倒水,而曉椿則用茶筅擊打,直至茶湯上浮起乳白色的茶沫。
「是一盞好茶,單吃不美,我娘今日蒸了水塔糕,那香我剛就聞見了。等我去拿幾個上來。」
阿夏說完推開門跑下去,不多時手裡捧著一盤雪白冒氣,還夾雜點糖桂花的水塔糕過來。
吃茶配點心,阿夏喜歡坐對窗的那面,窗外是朦朧的山景,水霧籠青煙,檐下滴雨。
呷一口茶湯,再吃一口水塔糕,用米漿蒸熟的,入口回彈,沾些糖桂花,軟糯香甜。
聽雨看雨品茶,還得說些閨房話。
阿夏咽下一口茶,問曉椿,「你家嫂子快生了吧?」
「還有段日子呢,到時候要請太婆幫忙去接生,」曉椿看向窗外,又笑道:「我今日其實想請你支個招呢。」
「支什麼招?」
曉椿放下茶盞,面上認真,「這不是我前頭才聽說剛生的小孩要是能得件百衲衣或百衲被。
能不夭折,平安長大。可這要是我自己去買百來塊布,便沒什麼意思。得誠心去百戶人家裡討要一些,才算好。」
她未盡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沒人會白送一塊布頭。
阿夏聞言托腮,怎麼能換到一塊碎布,隴水鎮很多人家都養蠶植桑,布頭是不算缺的,可也要人家肯給。
她想到昨日自己以物換物,於是開口道:「拿點東西換。鎮上的各位嬸子最會過日子,花里胡哨的物件她們是看不上的。要麼拿針頭線腦去換,要麼拿吃食。」
「拿什麼吃食去換?」
曉椿握住她的手,想聽一聽高見。兩個人從小一起長大,小時候阿夏就有很多新奇的點子。
「買堆油贊子過去,」阿夏替她支招,「這東西費油,買得多時也只要幾錢,碎布賣不得價,正好一根換兩三塊小布頭,這不是還能多做幾件。」
轉口又道:「明日把山南和山桃也給叫上。」
「那我等會兒路過她家時跟兩人說一聲。」
曉椿的憂愁有解後,才痛痛快快吃起茶來,又說了點家裡小話,眼見外頭的雨點小了後,便要告辭。
阿夏送她下去,讓她在門口等等,去她娘的繡籮里挑了兩三塊小布,紅艷艷的,塞在曉椿手上。
臉上掛笑,「這百家布算我第一個給你的,是鄉市上買衣裳搭的,快些收下。明日一早來找我,一道去。」
曉椿清脆地哎了聲,才撐著傘走出天井。
為著這事,阿夏晚間都沒怎麼玩鬧,洗漱完就去睡了,還叫方母納罕。
轉日時,方母正將粥熬好,這祖宗就起床了,她心裡怪異,手上還拿著鍋鏟,靠在灶房門前問道:「起這麼大早去做什麼妖?」
自個兒生的女兒,有幾根狐狸尾巴她還能不知道。
阿夏把自己繡著一隻綿羊的小包放到椅凳上,走上前拉方母的手把她往灶房裡帶,嘴裡說:「我和曉椿幾個去玩,難得天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