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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8:19:08 作者: 靈希
她意識散了一般,絕望地喊:「江學廷!」
他一把便將她推開,轉身快步走出房間去,那門「啪」的一聲就被關了個死緊,他憤怒的腳步聲直往樓下去,卻是仿佛狠狠地踏在她的心上一般,她惶然地癱軟在地毯上,半邊臉上有著清晰的一道血線,全身顫慄,這一個小小的房間絕沒有一個能讓她覺得安全的地方,她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就往露台上挪,這裡是三樓,她若是往下跳,絕保不住孩子。
平君哆嗦著退回房間裡,她伸出手來放在自己柔軟的腹部上,目光只在房間裡掃視了一圈,忽然就快步走到桌前,將桌子上擺放的一盤子蘋果全都捧起來塞到chuáng底下,又將丫頭瑞香端進來的jī汁小籠包子連同托盤一起也都藏在了chuáng下。
她又奔到掛著自己大衣的衣架旁,從衣袋裡取出那一把短劍來,緊緊地攥在手裡,慢慢地退回到chuáng邊去坐下,靠chuáng坐著,將短劍雙手抱在懷裡,這才心跳稍緩,卻是全身緊繃地如上了弦的弓一樣,還是禁不住地發抖。
「誰也別想碰我和你的孩子。」她咬緊牙關,在心裡對自己說。
她再沒吃過瑞香端進來的任何東西,害怕他們下了墮胎藥在裡面。
從白天到黑夜,所有的時間他都懷抱著那把短劍捲縮在chuáng頭,額頭上的傷口慢慢地gān枯了,終於不再流血,晚上瑞香端了一碗麵進來,好說歹說地勸他吃一口,她卻是連看都不看一眼,瑞香笑著道:「葉小姐好歹吃一點,別餓壞了自己的身體,若讓江少爺知道了,定會要心疼的。」
平君把頭一轉,嘴唇緊抿,話也不說一句。
瑞香碰了這樣一共釘子,也不好再說什麼,只能退了出去,平君直等到半夜,才下了chuáng,從chuáng底拿出幾個事先藏好的小籠包子,那小籠包子放了很長時間,早已經是又冷又gān,她咬了幾口,味同嚼蠟,根本沒有辦法吃,只能拼了命地往下咽,咽了沒幾口胃裡就是一陣翻江倒海,她把頭往旁邊一側,一面吐一面流淚,滿嘴的咸澀和苦意。
單冷的月光順著露台落地窗照進來,房間裡huáng花梨家具被月光照著仿佛是蒙了一層白霜,透著寒意,她無聲地摸了摸自己的腹部,眼淚一行行滴落,卻依舊將gān澀的包子送到嘴邊,艱難地一點點吞咽下去。
為了這個孩子,她想她總能堅持下去。
她就這樣硬撐了兩天,頭卻漸漸地燒起來,就連呼吸都是滾熱的,眼前一陣陣地發黑,只要一站起來就是一陣天旋地轉,她只能用被子將自己整個地蒙蓋起來,卻還是燒得止不住發抖,連牙齒都跟著打顫。
這天夜裡,她睡得迷迷糊糊的,就聽到一聲門響,瑞香的聲音傳了進來,卻是竭力壓低的,「虧你還是個有資歷的醫生,做這種事兒也不是一次兩次了,怕什麼,就按江少爺說的辦,只要下手穩點,別傷著大人就行。」
有冰涼的手按在了她的脈搏上,有人在她的頭頂上說:「幸好才三個來月,還能做掉,把我的針拿過來。」她竭力地想要睜開眼睛,可是眼皮卻偏偏有千斤重,心裡火燒火燎的,眼前的黑暗仿佛也是在轉的,天旋地轉,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有細微的疼痛緩緩地刺入她的肌膚中去,她覺得痛,很痛很痛。身體仿佛是往看不見的深淵裡直墜下去,她昏昏沉沉地哭著,「......昶軒......救救我......」
沒有回音,沒有光亮。
滾燙的眼淚流下來,燒灼這眼角的肌膚,然而沒有人救她,她的世界忽然空曠起來,那疼痛越發地qiáng烈難忍,卻有一個嬰兒的哭聲響起,那哭聲讓她撕心裂肺地疼,然而那哭聲卻越來越遠,越來越遠......
她不知從何處掙來那樣一股力氣,猛然地睜開眼睛,嚇得一旁拿著細針的大夫和瑞香都不禁朝後一退,平君已經從chuáng上坐起來,披頭散髮,發了瘋一般地朝他二人喊道:「別碰我的孩子!」
她把手從被底抽出來,就露出了那一把緊握在手裡的短劍,什麼也不顧了,就朝著那兩個人揮舞了過去,大夫而和瑞香連連後退,瑞香面無人色,顫著道:「葉小姐,你冷靜一下。」
平君臉漲得通紅,見他們還不退出去,更有隨時要撲上來制住她的意思,她想她現在真要做一個瘋子了,至少還能嚇走這群人,她絕望地大喊大叫,「你們想害我的孩子,就先殺了我!」一面拿著匕首,一面抓起chuáng旁邊的一個矮凳舉著就往露台上的落地窗上砸去,就聽「啪」的一聲,落地窗被她砸碎了一大半,「哐噹噹」地從三樓欄杆的fèng隙里往地面落去,冷風一下子就灌了進來,她朝著空寂的夜大聲地喊:「救命----!救命----!」
夜是一片死寂,她的聲音仿佛沒有傳出很遠就散去了,遠處的高木夜色籠著,影影焯焯的,像是成群的鬼,無處可去的孤鬼,都站在那裡,面無表qíng地瞪視著她,只等著她死了,就要衝上來吞噬了她一般。
那大夫就此qíng景,已經抓了藥箱奔出去,口裡不住地道:「這是個瘋子!這是個瘋子!」
瑞香還試圖勸平君鎮定下來,卻見平君頭髮蓬亂,皮膚白而無血,又抓著那一把劍朝著她衝過來,卻撲跌在地上,卻還要掙扎著站起來,瑞香嚇得驚呼一聲,轉身就跑出去,早驚動了樓下侍衛室的人,周正海已經帶領侍衛衝上來,對瑞香喊道:「出了什麼事?」
瑞香一面死緊地抵住門,一面朝著周正海驚叫道:「不得了了,快把這門封上,葉小姐發瘋了,她要殺人!」
周正海一怔,轉頭對一旁的侍衛道:「去把門鎖上。」那侍衛立時就走上前去幫瑞香鎖門。
平君聽著那門被鎖上的聲音,她的心「撲通撲通」地亂跳,喉嚨里火辣辣地疼痛,只在心裡對自己說:「我贏了,我贏了,我趕走他們了......」
她攥著那把短劍一點點地退回到chuáng上,將被子重新蒙在自己身上,被打碎的兩扇落地窗在那裡被風chuī著,哐當哐當的,她的鼻子下面忽然溫熱起來,她用手一抹,就摸到了一手的鼻血,她就把頭朝著天花板仰起來,讓溫熱的鼻血倒流回去,然而卻有兩行淚,無聲地從她的眼角流出來......
她整個人仿佛是突然亢奮起來一般,頭疼的要命,卻睡也睡不著,肩膀不住地哆嗦著,就這樣清醒著,眼看著被夜色籠罩的窗口漸漸的發亮,這一夜,就這樣挨過去了。
晚上八九點鐘光景,因大姐陶雅宜來了,陶雅宜這一晚並沒有出去跳舞,只留在公館與大姐吃了些小點心,陶雅宜吃著一疊果子凍,吃了幾口,就不禁皺眉道:「余州這個小地方到底不能跟金陵比,連個餐點都做成這個樣子,叫人怎麼吃?」
陶紫宜喝著咖啡,「我倒想吃金陵的寶塔香蘇。」她喝了一口咖啡,將小茶匙在碟子上輕輕地點了點,笑嘻嘻地說,「大姐,我聽說了,父親的意思是,兩個政府這樣分著總是不好,要跟金陵那邊重新合併呢,金陵那邊也是願意的,都派了代表到余州來談判,還說要給父親委以重任。」
陶雅宜便笑道,「是有這個事,不過光我們父親有這個意思還不行,總有人反對的,比如你家這位江院長。」
陶紫宜把嘴巴一厥,小茶匙啪的一扔,「好好的金陵不去,偏要守在這個破地方,我就知道他的腦子有點問題,我總是要治他一治才行。」
陶雅宜忙就擺手道,「妹妹快別張這口氣,學廷好歹也是個行政院長兼國府主席,你不知道你們家學廷現在多大的脾氣,連我公公都說不動他,昨天竟然還在例會上駁了咱們父親的面子,幾句話數落得父親下不來台。」
陶紫宜一聽這話,頓時間秀眉橫豎,當即就怒起來,「什麼?他敢這麼對父親?他也不想想他有今天是誰扶的他?!」
這話說道這裡,就聽到客廳外面傳來一陣腳步聲,有丫鬟道,「江院長回來了。」話音才落,江學廷已經走了進來,後面就跟著副官薛治齊並幾個侍從官,江學廷滿臉沉鬱,一進廳里就看到陶雅宜,便淡淡道,「大姐來了。」
陶雅宜忙站起來微笑道,「妹夫回來了,這幾天忙吧?」
江學廷點點頭,又對陶紫宜道,「你陪陪大姐,我去書房忙點事qíng。」陶紫宜從鼻子裡「哼」了一聲,驕縱地道,「這可是笑話了,我自己的姐姐,還需要你來叮囑嗎?」江學廷就把頭一轉,往自己的書房去了。
薛治齊將書房的燈打開,江學廷便已經走了進去,隨手就將衣內的手槍拿出來扔在了桌上,冷冷道,「這一群老東西,哪裡有甜頭就往哪裡奔,說什麼金余合流,我倒要看看他們回去了虞仲權能給他們多少好處!」
薛治齊見他這樣大得怒氣,站在一旁,略略遲疑了一下,還是說,「扶桑人倒是有支持咱們余州政府的意思,還特意派了公使。。。」
「住口,」江學廷猛地回過頭來,怒道,「我江學廷還沒有到了窮途末路,竟要投靠扶桑人去做漢jian!」
薛治齊忙就住了口,江學廷揮了揮手讓他出去,自己就做在和葉綠的檯燈下,煩躁地點了一根煙來抽,他知道自從金陵派的代表以來,余州政府內就有過半的人同意金余合流,就連牟陶兩家都有了這方面的意願,說到底不過是他這個行政院長兼國府主席沒給他們多少好處罷了。
如今金陵虞家竟然與蕭家聯合,共抗扶桑軍,西線,東線都打得十分激烈,國內輿論全都站在了金陵政府那一邊,余州政府便仿佛是個多餘的累贅,怎一個無足輕重了得,更兼扶桑公使屢次來擾,甚至有輿論稱他江學廷有賣國之心。
都在bī他,這些人都在bī他!
他簡直頭痛yù裂,這樣胡亂地想著,越想越煩悶,左思右想都是毫無退路,火氣更是大起來,不知不覺地抽了一地的菸頭,一旁的落地鍾連著敲著十二下,他才驚覺,知道夜沉了,這才站起身來,推開書房的門往樓上去,臥室的燈居然還亮著。陶紫宜靠在chuáng頭,手裡拿著一本書看,見他進來,便把書往上一提,將整個臉都擋住了。
江學廷滿心煩躁,也不管她,自去盥洗室洗漱,等到他回來,就見陶紫宜已經坐在梳妝檯前,拿著梳子用力地梳著自己的頭髮,整張臉都繃著,他不得不耐著xing子上前摸了摸她的肩頭,淡笑道,「剛才躺的好好地,怎麼現在又起來了?著涼了怎麼辦?」
陶紫宜說,「要你管我!」
江學廷微笑道,「我自己的夫人,我怎麼能不關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