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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8:19:08 作者: 靈希
虞昶軒走到chuáng邊坐下,就著燈光看看她的臉色,很是不錯的,這才略略放心,看她手裡握著一隻白玉的小老虎,很是威猛的樣子,那色澤更是冰潤剔透,就道:「這個東西倒是好玩,從哪裡得來的?」
平君就抿嘴一笑,道:「瑾宣姐姐剛才送給我的,我說我不要,她就非給不可,最後我都不好意思不收了,改天我一定要買一樣東西,當做還禮給瑾宣姐姐。」
她穿的那一件睡衣稍微有些大,袖子極長,將她的手都包了起來,只露出纖纖的指尖,虞昶軒便伸出手來將她攥著小玉虎的手都握起來,低著頭看著她的眼睛笑道:「笨蛋,怎麼就不明白二姐的用心,算起來,咱們這個兒子不就是屬虎的嗎?你等著明年,我再讓她送一隻玉兔過來。」她頓時把臉一紅,含嗔帶笑地推了他一把,他卻伸手過來摸她的腹部,居然道:「都兩個月多了,怎麼肚子還不大?」
平君被他說的忍不住笑,「你急什麼,我母親說了,一般要四五個月才會顯出來呢。」
他就作出恍然大悟的樣子,突然站起來,雙手朝著她的身下一抄,竟將她連同棉被都團團地抱在懷裡,嚇得她叫了一聲,身子騰空而起,頭一偏,就靠到了他的胸口,慌道:「你gān什麼?又要發瘋麼?」
虞昶軒穩穩地將她抱在懷裡,低著頭笑道:「我想抱抱咱們的兒子。」
平君笑嗔道:「有你這樣抱兒子的嗎?快放我下來。」
虞昶軒笑道:「放心,我手穩得狠,摔不了你。」他抱著她飛快地原地轉了個圈,平君慌道:「快放下我,我頭暈。」他這才彎下腰,小心地將平君重新放在chuáng上,又將被子給她蓋好了,自己脫了軍裝外套,連同軍帽都隨手扔在了一旁的沙發上,也跟著靠在chuáng上將她摟到了自己的懷裡,輕聲笑道:「平君,這是我們的第一個孩子,我跟你保證,將來我有的所有一切,都是他的。」
平君笑道:「剛才你說抱抱咱們的兒子,你怎麼知道就是個兒子?」
虞昶軒就又伸手去摸她柔軟的腹部,笑道:「他跟我說的。」她便趕忙將他的手推開,笑著瞪了他一眼道:「好好說話,不許動手動腳的,憑什麼你說兒子就是兒子,我就偏喜歡女兒,偏要生個女兒。」
虞昶軒竟然略微躊躇了一下,又不想拂了她的意,半天才道:「女兒……女兒也挺好的,不過要長得像你一樣好看……」他那語氣頓了頓,又貼到她的耳邊仿佛是勸慰一般地道:「畢竟是咱們的第一個孩子,還是個兒子好些,將來他就能帶著小弟弟、小妹妹一起玩,那多好。」
她又是抿唇一笑,就靜靜地聽著他說,不知不覺地就把手放在了他的手心裡,他的手上有多年練槍磨出來的槍繭,摸上去硬硬的,卻讓人有一種很踏實的感覺,於她來說已經熟悉到了極點,她習慣了與他這樣的耳鬢廝磨,他忽然道:「平君,你可要好好記得我是誰。」
她就輕聲笑道:「你是虞昶軒。」
虞昶軒一聽這話,轉身就把她輕輕地壓到了身下,他怕傷著她,用雙臂將自己略略地撐起一些,低頭凝視著她秀美的容顏,烏黑眼睫毛下那一雙明若秋水的眼睛,溫柔地笑道:「錯了,我是孩子的父親,是你的丈夫。」
她躺在枕頭上,心中不禁地暖起來,還是不好意思正視他的黑瞳,把頭輕輕地一轉,看著一側,只是柔軟的唇角輕輕地揚起一個微笑的弧度來,他卻不依不饒地道:「你說是不是?是不是?」
他又伸手來呵癢,她邊躲邊笑,笑得漸漸連氣都喘不過來,忽地肩膀一暖,是他俯下身來將她抱在懷裡,抱的很輕,她還是慌著道:「別鬧……小心……小心咱們的孩子……」虞昶軒笑了一聲,側過身來將平君抱在懷裡,道:「過一陣子等我四姐瑛宣就從國外回來了,我父親平日裡最疼六妹,最聽四姐的,我領著你去見我父親母親,再加我二姐在旁邊說話,給你一個名分,絕對不成問題,最多我再叫我父親收拾一頓。」
她自懷孕後,總是睡不夠,這會兒躺在他的懷裡,聽著他說話,那眼睛就不知不覺地閉上了,他還在說話,一低頭卻見她呼吸均勻地睡著了,那一張瑩白的小臉靠在他的胸口,竟是無限安穩的模樣,她終於接受了他。
虞昶軒只覺得心中暢快極了,他此時擁抱的,就是他最愛的女人和他最愛的女人將要為他生下的孩子,這種幸福感竟是如此的真實,相比之下,曾經那些依紅偎翠、聲色犬馬的日子竟輕飄得宛如塵埃一般,淡得連痕跡都留不下,他只想將她抱得更緊些,她頭髮的香氣幽幽地飄進他的鼻息里,他緩緩地低頭靠在她的耳邊,柔聲道:「平君,我愛你。」
她靠在他的懷裡,閉著眼睛,睡得如孩子一般香甜,他側臥在那裡,動也不動一下,生怕驚醒了她,臥室里靜的只有他與她的呼吸聲,綠綢罩的小燈籠著暈huáng的暖光,這一片蠟照半籠金翡翠,麝香微度繡芙蓉的美境,他凝望著她寧靜的睡容,忽然覺得,這世間,竟再也沒有什麼會比這一刻更好了。
他只要這一刻,長長久久,生生世世。
到了六月中旬,金陵地處偏南,正是百花盛開的季節,時值下午四點,陸軍部里也是靜悄悄的,顧瑞同從走廊里走過來,手裡拿著幾份卷宗文件,一直走到了虞昶軒的辦公室外面,兩個衛戍站在門的兩側,見到顧瑞同,立即立正敬執槍禮,顧瑞同點點頭,伸手敲了敲門,得到了應許之後走了進去。
一進去就見到虞昶軒端坐在辦公桌前,神色頗為嚴峻地看著一張報紙,他不用去猜就知道肯定是《名報》,虞昶軒看到顧瑞同走了進來,便把手中的報紙隨意地折了折,扔給顧瑞同,才端起一個青花纏枝蓮紋茶盞,喝了一口茶,淡淡道:「江學廷如此找死,我也是沒什麼辦法了。」
顧瑞同展開那一張報紙,就看到報紙首頁用大字號登出來的一首詩,正是:江北兵戈jiāo相接,江南猶唱盛世歌。龍城飛將成笑談,夷人已過玉門關。嬌娘虞姬美紅妝,西楚霸王沉帝業。可嘆岳家滿江紅,撒卻奚水血淚狂。
虞昶軒道:「父親怎樣處置的?」
顧瑞同便上前一步將一張批文放在了虞昶軒的面前,道:「鈞座早上下的令,《名報》停刊並且罷了江學廷南明軍校學務委員的職務,剛又打了個電話過來,說是懷疑這些人中有心懷不軌、妄圖挑亂時局之人,不可不防也不可不察,命令咱們出動憲兵隊,立即將相gān人員予以逮捕。」
虞昶軒一聽這話,略略沉吟道:「我父親要發起怒來簡直誰也攔不了,只是這江學廷是牟家的人,現在牟陶兩家已是一派,勢力今非昔比,父親這樣cao之過急,只怕激怒了牟家,要授人以柄!」
顧瑞同道:「鈞座向來最恨這些個動不動就群qíng激憤的文人,認定是空談誤國!」
虞昶軒就點點頭,只是沉默地坐在那裡,斜飛入鬢的兩道濃眉卻是緊緊地鎖在了一起,手握著一個打火機,在桌子上有一下沒一下地敲著,顧瑞同看他臉上有著幾分猶豫,他自然是知道虞昶軒在擔心些什麼,便道:「五少,不然……」
虞昶軒就把那打火機往旁邊一彈,淡淡道:「就按父親說的辦,抓!」他拿起鋼筆在那批文的右側迅速地簽下自己的名字,再將筆蓋重新轉上,那筆蓋在他的手指間飛快地旋著,很快就重新旋在了鋼筆上。
彩雲易散,怎堪好景
晚上八點多鐘,花雕隔扇一側罩著杏紅色百褶綢葉的落地燈大開著,平君穿著件寬大的織錦緞素色旗袍,踩著軟軟的拖鞋,靜靜地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往雍正官窯描金花瓶里cha著幾枝風鈴糙,cha好後稍稍地擺弄了幾下,才剛要喝口茶,就聽到外面傳來一聲,「葉小姐,你現在不好喝茶的。」
葉平君就轉過頭去,瞧見秋珞風風火火地走過來,換了她面前的茶盞,另換了一杯玫瑰露調的蜜水,笑著道:「葉小姐現在是有身孕的人,若是有個什麼閃失,五少定是先要了我們這幫下人的命。」
葉平君笑道:「才三個來月,哪裡就那麼容易有閃失,你們這樣慌慌張張的,我gān脆到chuáng上去躺著不要下來好了。」
秋珞笑道:「我倒還巴不得葉小姐就乖乖地躺著不要動了呢,剛才看你一直睡著也不好叫你吃晚飯,正好這會兒你也坐起來了,我扶你到餐廳里去吃點東西吧。」
經秋珞這樣一提醒,葉平君這才覺得有些餓了,就站起來,也不用秋珞來扶,自己走到餐廳里去,就見餐桌上已經擺上了幾道菜,正是一味清燉雲腿,一盤成寶塔形狀的香蘇,又有一盤切好的桂花鴨,旁邊還放著一碟涼拌小huáng瓜。
葉平君剛一坐下,秋珞就端來了一碗紅粳細米粥,也是她剛剛涼好的,一直放在葉平君的面前道:「中午的時候就聽葉小姐說想吃粥,這紅粳米補血氣,你多吃一點。」葉平君就笑著接了,卻只就著旁邊的一盤涼拌小huáng瓜吃,才吃了半碗,就覺得有些頂胃,竟就飽了,就聽餐廳的西式拱門外忽然傳來一陣腳步聲,並且隱隱地有說話的聲音,平君知道這定是虞昶軒回來了,也聽不清他說了些什麼,卻聽到小丫頭清脆地回道:「葉小姐正在餐廳里。」
平君端著那碗粥,低頭就是一笑,兩腮顯出小小的酒窩來,那熟悉的腳步聲朝著這邊過來,果然就是虞昶軒走進來,看她正在那裡吃飯,便笑道:「好啊,我不在家,你就在這裡吃好東西。」
平君笑道:「你當我是小孩子麼,趁你不在還要偷吃?」
虞昶軒就脫了外套,秋珞過來接了外套和武裝帶,另有小丫環打了熱毛巾把子來遞給他,虞昶軒拿著熱毛巾擦了擦手,她聞到他的身上有著淡淡的酒氣,就道:「你在哪裡喝的酒?」
虞昶軒道:「到李伯仁家裡去吃jú花火鍋,喝了幾杯。」
平君就微微地笑了一下,低下頭舀了一勺粥,卻也不吃,又把勺子放回到了碗裡,虞昶軒就坐在她身邊,見她這樣,笑道:「我知道你不喜歡他們家人,那我以後少去還不成?」
平君就把那粥碗朝前推了下,「你們若是有公務上的事兒要談,那你就去啊,難道我還要攔你做正事。」虞昶軒笑了一笑,便轉了話題,道:「這才吃了半碗,怎麼不吃了?」平君道:「我這會兒也不想吃了,這粥熬得挺好,你喝了酒,喝一點粥暖暖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