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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8:19:08 作者: 靈希
平君心中絞得難受,手指不禁略有些用力地抓住了他戎裝上冰涼的扣子,「你快放開我,別人過來看見了怎麼辦?」
虞昶軒反而將她抱的更緊些,微微笑道:「我看誰敢過來。」
她簡直不敢抬頭看他,他卻把目光停留在她的額角,就見那一個小小的傷口已經癒合了,他便輕聲道:「平君,這段時間我都不敢見你,我只能自己跟自己發脾氣,以後……我以後小心些,行不行?」
他本就是個極度心高氣傲之人,外加上那樣的生長環境,從出生到現在絕沒有跟誰說過軟話,而此刻對她說這樣含著道歉意味的話,居然含著一種笨拙,渾然沒有人所共知的五少之灑脫姿態,卻更是讓聽的人禁不住地心軟。
他說:「平君,你別怪我,我那天真是氣急了。」
葉平君緊張到發僵的手指卻慢慢地鬆開來,心中那樣的五味雜陳,竟覺得眼眶一陣陣發漲,「我怎麼敢怪你,我到了這一步,人不人鬼不鬼的,還敢怪誰去!」
虞昶軒說:「還是生氣?那麼我再給你賠一個禮,等媽病好了,我送你和媽到烏橋散散心,住上幾日,好不好?」
他竟是這樣用心,連她幼年時曾在烏橋住過都知道了,她鼻子酸澀,半晌還是賭氣地回了他一句,「我反正是一個不知好歹的,你用不著對我這樣好。」
虞昶軒笑道:「我就偏偏要對你好。」他緊緊地摟著她,鼻息間都是她身上溫暖芬芳的香氣,幽幽淡淡的,他低聲說:「你都不知道,這樣久的時間,我想你想得快瘋了。」
他的語氣那樣的溫存,深qíng無限,她忽然惶恐起來,就好像是凍結的冰面上突然裂開了一道fèng隙,她覺得自己要掉下去了,胸口裡有一種無法預知的恐懼感翻江倒海地涌過來,猶如鋒利的刀子一般幾乎就要把她的心給絞碎了,靠在他懷裡的臉頰開始滾燙起來,只那麼一瞬間,止不住的眼淚就如斷了線的珠子一般落了下來。
耳旁是他聲音,語氣那樣肯定,簡直是堅如磐石,「平君,我不會委屈你,我給你名分,總有一天,我會給你一個堂堂正正的名分。」
轉眼就是除夕,虞氏官邸內自然是比往常忙上了百倍,自白天起就有管家周泰安排著下人滿府里收拾整理,扎著清香的松柏枝,大門外也懸上了萬國旗,遊廊里更是掛著一長串的電燈,朱媽領著小丫環更換著花架子上的鮮花,像他們這樣鐘鳴鼎食的大戶人家,自然有專門培植繁花的花房,種植著不合四季的鮮花,隨時等著裝點官邸用的。
到了晚上,電燈大亮,整個官邸都如白晝般明亮,就聽得遠遠近近的都是pào竹之聲,澤寧滿口嚷著要出去跟著侍衛放鞭pào,都被虞太太攔了,到了夜裡吃完了團圓飯,又看了會兒鞭pào,已經是凌晨一點鐘左右了,瑾宣從客廳里走出來,就見虞昶軒站在走廊里發呆,她抿唇一笑,走上來道:「人家都說新婚燕爾,鶼鶼鰈鰈,你們這八字還沒有一撇呢,怎麼就思念成這個樣子?」
虞昶軒一回頭看是瑾宣,反而笑道:「二姐說什麼呢?我可不懂。」
瑾宣就拿攥著手帕子的手指了指虞昶軒,笑道:「魂都飛到楓台去了,還在這裡給我裝相,行了,父親母親剛上樓去歇息了,你要是有什麼事兒,趕緊去忙乎吧。」
這話正對了他的心思,虞昶軒便轉過頭來衝著瑾宣一笑,道:「那我就走了,要是有什麼事兒,二姐可要給我擔待。」瑾宣點點頭,虞昶軒簡直高興極了,轉頭就一路飛奔著下樓,出了大門,就見吳作校等人早就開了車等在那裡,接他上了車,汽車便一路開出了官邸,直向楓台去了。
這大年除夕的夜晚,到處都是焰火pào竹之聲,這樣喧鬧的熱鬧總是攪得人有些睡不著,葉平君很是疲倦,挨在枕上才剛要睡去,就聽到外面有人敲門,秋珞的聲音傳進來,道:「葉小姐,五少爺來了。」
葉平君正是頭腦發沉,睏倦極了,略微勉qiáng地從chuáng上坐起來,應了一聲要下chuáng,就見那門已經推開了,正是虞昶軒興致勃勃地走進來,一見葉平君睏乏的樣子,立時就愣住了,半晌道:「我這個人只想著要見你,卻不想這樣晚了,你總是要睡覺的。」
葉平君就隨口笑道:「你整日裡被別人眾星捧月一般地供著,哪還想到別人過?」
虞昶軒一怔,又默了片刻,才說:「那不然你接著睡,我……」葉平君看他一身的寒氣,便扶了扶額頭,從chuáng上起身道:「你餓不餓?」虞昶軒笑道:「倒是有點餓了,官邸里的那一頓太油膩,我就吃了兩口。」
平君就轉頭對一旁的秋珞道:「去把我晚上從東善橋帶回來的桂花湯圓煮上一些,端過來給五少吃。」秋珞立即應聲出去了,平君披了件衣服,走到一旁的一整排的沙發前坐下,捧起那裝著晶瑩明珠的小盒子,順便打開了一旁五彩紗罩的小燈,就見虞昶軒還站在那裡,她就道:「你站在那裡做什麼?」
虞昶軒就笑了一聲,道:「我剛從外面進來,身上的寒氣還沒散呢,你穿得少,我要是走過去了你肯定要打幾個冷戰。」
她是何等的聰明,聽到他這樣說,便笑道:「你這回可會給別人著想了,別當我不知道,分明是我說了那一句眾星捧月的話,你心中不服氣,在這裡拿話敲打我呢,算了,五少這樣大的脾氣,以後這話我可不敢說了。」
他就站在那裡微微地笑,見她一句話就把他的心思給點出來了,索xing就走過來笑道:「外面真是冷,不信,你摸摸我這手就知道了。」
他就把兩隻手平平地伸開,直伸到她的面前來,她捧著一盒珠子便要往後縮,卻反而被他一把抱住了,果然是一身的寒氣襲來,冷熱jiāo加,她禁不住就連著打了兩個噴嚏,又被他扯在了懷裡,就慌道:「你坐到一邊去,咱們好好說話。」
他放了手,笑道:「我還給你帶來了好東西,你看一看。」他就站起來走到門外面,不一會兒就親自端了一盆玉簪花進來,那纖長玉簪花開的正好,潔白如玉地夾在嫩綠的葉子間,她先是一怔,自然是滿眼的驚艷,就聽他笑道:「這可是我親自為你在花房裡栽種的,計算著日子,不早不遲的,就等著這一天捧來給你看。」
外面是透著刺骨冷意的寒冬,臥室里卻是溫暖如chūn,那一盆白玉簪裊裊婷婷的出現在她的眼前,潔白的花朵猶如靜美的處子,靈秀天成,幽香四溢,她唇角揚起,眸光如水,就是微微地一笑,虞昶軒看著她,輕聲道:「真好看。」
她以為他說的是這玉簪花,伸出手指來輕輕地撫弄了一下那嫩綠的葉子,道:「這花當然最好看了,你沒有聽說過,瑤池仙子宴流霞,醉里遺簪幻作花。說的就是這玉簪花。」他見她揚起唇角來笑,瑩潤的側臉便仿佛是芬芳的花瓣一樣,真是千種風qíng繞眉梢,青絲如瀑落玉簪,他愛極了,湊過來柔聲道:「我只聽過琴瑟在御,莫不靜好!」
她的手指在那葉片上輕輕地一頓,就覺得他的呼吸就在自己的面頰邊,只聽得門聲一響,是秋珞端著碗湯圓走進來,笑著道:「五少爺,吃湯圓了。」
她趁此機會就推了他一把,卻覺得手腕一緊,是他扣住了她的手,虞昶軒目光凝盯在葉平君的面頰上,頭也沒回地淡淡道:「出去!」
秋珞立即低著頭走了出去。
平君就覺得害怕,虞昶軒攥住了她的手,慢慢地靠過身來輕聲道:「你笑起來真好看,你再笑一個給我看。」他的目光里有著一種蠱惑一般的光,她慌張地笑了一下,料想也是個極敷衍的笑容了,他伸出雙臂籠住了她,笑道:「這個可不算。」
她簡直就是被他壓得半躺在沙發上了,只用懷裡裝著珠子的盒子抵著他的胸口,心裡跟揣了一個小兔子般地狂跳,整張臉都燒起來,顫著聲道:「珠子要撒了,你讓我起來。」他就笑道:「好,讓你笑你不笑,那可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她一怔,他已經伸手來呵她的癢,平君登時又羞又急,擋也擋不住他,卻又禁不住笑得喘不過氣來,腦子都亂了,仿佛是抓住了救命稻糙一般地用那盒珠子抵住他,暈生雙頰,喘著道:「你別鬧……珠子……珠子……都撒掉了……」
他的手猛然一揮,那一盒珠子便「嘩」地一下從她的手間落下,噼里啪啦地四濺飛去,撒落滿地,轉瞬間,她的心口仿佛是被一隻看不見的手狠狠地攥住了,他已經低頭親了上來,周圍的空氣都被他急切地奪去了,她一口氣都透不過來,覺得自己簡直就要暈死過去,只緊張地用拳頭抵住他的胸口,惶亂地說不出一句話,更不知道自己是要發急還是發怒,他的手指纏住了她烏黑的頭髮,容不得她躲避,bī著她跟他一起沉浸在這樣瘋狂的纏綿里……
無論如何都來不及了,他攻城掠地一般瘋狂肆意,她節節敗退,眼前天旋地轉和那樣尖銳的疼痛就宛如是全部的靈魂都被他硬生生地捏碎又顛倒過來,她終於被軟化了下去,脫胎換骨一樣的,整個人都仿佛不是自己的……是他的!
水晶簾里頗黎枕,暖香惹夢鴛鴦錦,有潤潤的珠子從她的手中滑落下去,無聲無息地落在了柔軟的地毯上,撈也撈不回來……唯有白玉簪的花香,絲絲縷縷地沁入他們彼此的呼吸中去……
天長地久,此qíng何寄
五月下旬,因扶桑進bī之勢越加明顯,居然在金陵自雲州一線鐵路私自駐軍,且明目張胆的直接往雲州輸送大量jīng兵,中央政府主席楚文甫卻一再裝聾作啞,遂引發全國群qíng激憤,學運、□更是風起雲湧,勢抗扶桑,時局驟然動dàng不安起來。
值此雙方對峙之即,虞昶軒就奉虞仲權之命,連夜率了保安六團的jīng銳進駐雲州,虞昶軒軟硬兼施,隔山敲虎,竟使扶桑在半個月內從金雲鐵路沿線撤軍,大大地安撫了民心,這一創舉自然是惹得中外皆為之注目,而虞家五少虞昶軒在政治領域上初次嶄露頭角,竟是大獲全勝,從雲州歸來即被任命為陸軍部副參謀長,官拜少將。
虞昶軒自雲州返回,自然要先回官邸去,到了夜裡又一路趕回了楓台,就聽秋珞說葉平君還沒有睡,他本來害怕吵了她,一聽這話便高興起來,直接上樓進了臥室,一推門就是一陣暖意撲面而來,就見葉平君坐在chuáng上,穿著件軟軟的粉紅色睡衣,烏黑的頭髮綰在腦後,梳了個小髻,斜cha著一個鎦金鑲碧璽簪子,手裡握著個東西,正在那裡把玩,聽到了門聲,就抬起頭來,一看是他,便笑道:「瑾宣姐姐說你該回來了,果然不錯,她剛走,你就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