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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8:19:08 作者: 靈希
虞昶軒道:「滾!」
吳作校當即關上門,嘻嘻哈哈地一溜煙滾了,虞昶軒坐在暖閣的沙發上,略略地晃動了一下自己的左臂,疼得吸了口氣,心中更加煩躁,電話鈴卻火上澆油一般地響起來,他眉頭鎖得死緊,將話筒一把抓到手裡,「誰?」
只聽得話筒里傳來李伯仁的笑聲,「五少,好大的火氣!」
虞昶軒不耐道:「少給我廢話!」
李伯仁便哈哈地笑著,「我特意地來跟五少說一聲,我手底下的兄弟抓了一個扶桑間諜,你要不要親自來看看?」
虞昶軒道:「大哥什麼時候cha手特務處的事兒了?再說你抓了個間諜,跟我有什麼關係,我忙著呢。」
李伯仁笑道:「我這可全都是為了成全五少才下這樣的狠手,實話跟你說吧,這小子姓江,扶桑留洋回來的,正是葉小姐的chūn閨夢裡人,如今落到了我手裡,到底怎麼辦,是死還是活,就全看五少一句話了。」
虞昶軒微微一怔,剎那間目光雪亮如電,「你這是什麼意思?他真是個間諜?」
李伯仁道:「是與不是,還不都是咱們一句話麼,我直接把姓江的小子送到特務機關的監獄裡了,那兒的人手黑著呢,五少也知道,進了特務機關的監獄,又有幾個人能活著出來。」
接下來的話也就不必聽了,他心中自然明白,這定是李伯仁特意安排下來的,他不是沒有動過這樣的念頭,可是心中總是存著一份忐忑,但是到了這一步,她居然告訴他,她要和別人結婚了,那麼,他還能有什麼選擇的餘地?!
他的目光往旁邊淡淡地一掃,就看到了他脫下的戎裝外套一側,擺放著一條柔軟的淡霞粉色紗巾,那是她慌張間丟落在車上的,他伸手將紗巾抓在手裡,紗巾輕飄飄的,竟似乎殘存著她肌膚上的暖意,他的心不由自主地就怦怦直跳,站在那出了好半天的神,才把手掌慢慢地合上。
難道他還真要這般大度,眼睜睜地看著她跟著這個姓江的小子成雙成對?!
虞昶軒拿著話筒頓了半天,他把眼眸微微地垂下,竟沒想到那一瞬,自己的心居然跳得這樣利害,只努力平穩了聲音,「你安排一下,若是葉平君想去監獄裡探視那小子,別攔著她,讓她去!」
又過了一日,傍晚,略略起了些風,天氣多了一份冷意,李太太剛走到客房的外面,就見丫鬟端著托盤從裡面走出來,托盤上的飯菜也是紋絲未動的,李太太就道:「葉小姐還沒醒?」丫鬟搖搖頭,李太太就讓她下去,抬頭望見李伯仁上樓來,便朝著李伯仁招了招手,等到李伯仁走到面前來,她就恨恨道:「你們還真狠,讓我陪著她到那兒去,那哪裡是監獄,竟是閻羅殿,鬼哭láng嚎的,差點沒嚇死我。」
李伯仁哈哈笑道:「這是我的錯,竟嚇得夫人花容失色了,你那妹子什麼樣?」李太太就道:「還能什麼樣?剛一進那裡眼淚就止不住,還沒走幾步,就見到處都是血ròu模糊的人……當場就暈倒了。」
李伯仁看李太太的臉色都是發白的,又笑起來,「你們那是還沒往裡面走,裡面更慘,這麼跟你說吧,那兒的狗從來不用餵得。」
他這樣一句話,更是讓李太太都心驚ròu跳起來,就聽得客房裡傳來「咚」的一聲,李太太聞聲忙就推門進去,只見葉平君從chuáng上掉下來,滿臉的眼淚,仿佛就要背過氣去一樣,跌倒在地板上拼命地喘著,李太太忙就走上去,道:「平君妹妹,你這是怎麼了?快到chuáng上躺著去。」
平君伸出一手來死死地抓住了李太太的手腕,一面眼看著李伯仁,眼淚就往下亂滾,顫著嘴唇道:「你們要bī死我,我知道,你們要bī死我……」
她那含淚的目光里透著雪亮的恨,看得李伯仁竟也穩不住了,驟然怒道:「你這是什麼話?是你求到我們家門前來,我們也好心好意地幫了你了,難道還嫌我們不夠辛苦麼?實話告訴你,你自己不趕緊去求個正主兒,還在這裡拖延著,只怕江學廷的手腳都進了狗肚子了!」
那一句話說得葉平君幾乎是魂飛魄散,只把那頭一仰,兩行淚落,幾乎當場昏了過去,李伯仁卻甩手走了,剩下李夫人在這裡勸她,也儘是說些安慰之言,一面親自扶著平君到一個鏤空刻花雕金粉梳妝檯前坐下,一面親手開了浮雕象牙妝奩,一面從裡面拿出一個細篦為她梳著頭髮,一面慢聲細語地勸慰說:
「妹妹是個聰明人,別的不說,就說咱們這奚水以南二十一省,五少想要的,還有個弄不到手的?他也是個天之驕子,能看上你那是你命好,你一再地拗著,這不是自討苦吃麼?倒還牽累了你那哥哥,如今跑也跑不掉,索xing就拼上個四五年的青chūn年華跟著他,等過幾年他放了你,你也還年輕,這錢財方面他也不能虧待了你,其實仔細算一算這個帳,你也不虧什麼。」
這一席話簡直是說得滴水不漏,葉平君坐在那裡,石雕泥塑一般地動也不動一下,李太太拿出手絹在她的臉上擦了擦,微笑道:「要怪也只怪平君妹妹這樣出眾的相貌,我若是個男人,我也搶了去了。」她頓了頓,又笑道:「晚上伯仁叫了他來,你看,到時候你可要陪一陪了,別這麼苦著臉,惹了五少不高興,你那心上人又不知道要遭多少罪呢。」
葉平君就坐在那裡,聽完李太太說的這些,只慢慢地把眼睛一閉,就見兩行淚從眼睫毛里滾落下來,她這幾天簡直不知道流了多少眼淚,這會只覺得臉腮都被眼淚蜇的一陣陣生疼,她也明白自己的臉哭得不成樣子了,權且壓住了五內如沸般的痛楚難過,開口靜靜地說了一句話,「李太太,你借我些粉膏吧,我擦一擦。」
疏影水清,剪斷qíng絲
葉平君就坐在那裡,聽完李太太說的這些,只慢慢地把眼睛一閉,就見兩行淚從眼睫毛里滾落下來,她這幾天簡直不知道流了多少眼淚,這會只覺得臉腮都被眼淚蜇的一陣陣生疼,她也明白自己的臉哭得不成樣子了,權且壓住了五內如沸般的痛楚難過,開口靜靜地說了一句話,「李太太,你借我些粉膏吧,我擦一擦。」
李太太立即喜上眉梢,連聲道:「好、好,我就知道妹妹你是個極聰明的,一點就通,別只擦粉,抹些胭脂更好看呢,你等著,我這裡還有些外國來的化妝品,都沒有開封的,我這就去拿來給你用。」
她喜滋滋地站起來出門去取自己的化妝品,就見李伯仁還在樓下的梯口張望著,便一路走下去,伸出指頭在李伯仁的額頭上一戳,道:「你呀,真不是個東西,就為了巴結五少,想出這樣一個損招來,賣了人家的姑娘,得了,你也別看了,我已經說通了。」
李伯仁禁不住笑道:「我就知道夫人出馬,定是沒有辦不到的,看著罷,這天下總有一天是虞家的,我若成了五少的親信心腹,將來咱們的好處多了去了。」這幾句說得李太太也笑,「看把你得意的,還不快去請五少晚上過來。」
李伯仁心中更是無限雀躍,果然去打電話,到了晚上八九點鐘,就聽有下人來報說是五少到了,李伯仁忙就迎到大門口去,笑著道:「五少大駕忙得很,可算是到了。」
虞昶軒看看李伯仁那滿臉堆笑的模樣,也不說什麼,李伯仁又笑道:「如今萬事齊備,只欠五少的東風了。」
虞昶軒將軍帽jiāo給身後的衛戍,淡淡地道:「人呢?」
李伯仁忙就招手示意一個老僕役道:「帶五少去別院。」那老僕役就走過來,虞昶軒揮手示意衛戍退下了,他跟著老僕役往別院去,連著過了兩道月亮門,就到了李家別院的入口,老僕役也就站了下來,虞昶軒把眼一垂,自己順著遊廊往裡去。
那遊廊周圍都是錦繡花木,夜空中的雲影閃了過去,有月光照下來,重重疊疊,滿地花影搖曳,遊廊曲曲折折,便依稀是過了幾重深深的院落,花落之聲簌簌,鋪滿幽徑,月夜靜寂,唯有一片花香浮動,正是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huáng昏,他不由得一陣陣地激動起來,心中竟有著莫名的聲音響起,他是要去見她的,這樣長的路,竟是令那一種激dàng的qíng緒愈加的深厚起來,此qíng此景此心,縱然是一生一世一輩子,他也是決計忘不掉的,永遠都忘不掉。
別院敞廳的石階兩側,分種著一棵梨樹,一棵垂楊,青果掩映,枝繁葉茂,廳里亮著燈,側面牆上掛著一張字畫,卻是劉禹錫的《楊柳枝詞》,正當中擺放著一個玻璃隔扇,隔扇上裝點著芙蓉、金jú、梅花等四季花紋,她坐在裡面的小沙發上,只有一道身影映在扇窗上,裊裊婷婷,宛如月下梨花,風露海棠。
虞昶軒可以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的心跳加快起來,就連呼吸都有些控制不住的發急,他繞過隔扇,那鋪在地上的地毯足有一寸厚,踩上去綿軟無聲,沙發一側的紫檀架子上卻還擺放著一對雙紅畫燭,映照著敞廳里一片chūn光旖旎。
她還是聽到了他走進來的動靜,抬起頭來看他,他也看到了她,就見她硬撐著坐在那裡,那一張清秀的面孔上蒼白的再沒有半點顏色,烏黑的眼瞳里卻是有著隱隱約約的水光。
虞昶軒心中一動,壓低聲音道:「你別哭。」
葉平君咬著嘴唇,噙著滾燙的眼淚,抬頭看了他一眼,卻仿佛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在那裡支撐著,「我若是不哭,你能放了我麼?」
虞昶軒凝視著她的面孔,「不能。」
她慢慢地把頭轉了過去,cha在髮髻上的白色珠簪透著薄霜一樣的涼意,那扇子一樣的眼睫毛無聲地垂了下去,竟是含淚苦澀一笑,「哭了也沒用,我知道,我今天被你們欺負到了這一步,既然躲不過去,是我的命,我認了。」
虞昶軒看著她,雙紅畫燭下,她的身影仿佛是一個溫柔如水般的夢境,這樣的qíng絲萬縷,一點點地纏進他的骨子裡去,然而沉浸下去的感覺卻是那樣的真實qiáng烈,他說:「任憑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飲。」
她的肩頭微微一晃,緩緩地回過頭來看他,他黑眸中蘊著一片深qíng,「葉平君,管你願不願意,我就是喜歡你。」
夜略有些深了,月亮高高的掛在天邊,葉太太還在屋子,就聽得大門外一陣車聲,她忙就從屋子裡一路走出來,就聽得院門嘎吱一聲響,葉平君已經走進來,正在那裡關門,她趕忙就道:「李先生李太太怎麼說?學廷怎麼樣了?下午的時候他哥哥來了一趟,說是學廷讓找什麼牟先生幫忙……哎,平君,我都快急死了,你快跟我說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