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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8:15:48 作者: 耿燦燦
    令窈被問倒,聲音低下去,快速丟出一句:「現在。」

    「現在死不了。」孟鐸也斜著眼乜她:「你沒能炸死我,是不是很失望?」

    「是。」令窈字字清亮,「我以為你死了,特意來替你上墳,如今你沒死,我怎會不失望?」

    「山陽竟能騙倒你,真是稀奇。」

    她聽出他語氣里的嘲諷,頓時鼓起腮幫子,拿手去捶他空蕩蕩的衣袖:「你這隻手呢?」

    「衣袍里。」

    她掀開被子,解了束縛的繩子,仔細查看,手臂完好無缺。

    「你命真大,這都能被你逃出來,躺在榻上作甚,又沒缺胳膊少腿,裝什麼病人?」她心裡鬆口氣,口吻卻刻薄得很。

    燭火被風吹得晃動,眼見就要熄滅。令窈忙地起身去護,一時沒注意,燭油滴到孟鐸右手上。

    他嘶地倒吸一口冷氣。

    令窈快速放下蠟燭,拽過他的右手查看。

    還好,燭油雖燙,卻只是很小滴的一顆,灼到他手背上,只是燙得他肌膚發紅,沒有起泡。

    令窈低頭吹了吹,做著溫柔的事,說著嫌棄的話:「你怎地不躲開,笨死了。」

    孟鐸眼角微瑟。頭一次聽人說他笨,這人還是他的徒兒。

    令窈吹著氣,餘光瞥見孟鐸寬袖下遮住的肌膚,似是紅腫一片,坑坑窪窪。她重新拿過蠟燭,強行挽了孟鐸的衣袖,查看掩住的傷口。

    他的右臂上,全是燒傷留下的疤痕,醜陋不堪,入目驚心。

    令窈眼睛張大:「這是……」

    孟鐸淡然自若拂下衣袖,遮住傷口:「小傷,無礙。」

    令窈扼住他,重新將袖子撈上去,腦袋湊近,幾乎低到他的手臂,鼻尖與被燒傷的肌膚只有咫尺之隔。

    她隱約還能嗅見他身在火海被火吞噬時皮肉燒焦的氣味。

    原來他不是沒有受傷,他受了重傷,被燒成這樣,難怪山陽會以為他要死了。

    她伸手掀他衣袍,孟鐸抬手止住她的動作:「就只傷了右臂而已。」

    「當真?」

    「真的。」孟鐸凝眸望她,幽深似湖的眼底藏著無盡漣漪,他聲音平靜得很:「你關心我作甚,我死了不是更好嗎?」

    令窈掙開他,揉揉鼻尖,目光快速掠過他的右臂:「誰關心你了?我閒得無聊,隨口問問。」

    「嗯。」

    兩人相對無言,過了一會,孟鐸問:「你來這裡,不怕被人殺了嗎?」

    「誰會殺我?」

    「這裡到處都是孟氏族人,他們會殺你,我也會殺你。」

    「你不會讓他們殺我。」她語氣篤定,轉過眸子掃視他,輕聲道:「至於你,你更不會殺我了。」

    孟鐸扯動嘴角冷嗤一笑:「你我是仇敵。」

    「不,你是我的仇敵,可我卻不是你的仇敵。」

    「為何?」

    「因為你愛慕我。」

    「要說多少次,你才會相信,我並不愛慕你。」

    令窈聳聳肩,「管你說什麼,你口是心非的樣子,我從小就看慣了。」

    她見他放鬆警惕,不動聲色貼近。他不想讓她看傷口,她偏要看。

    孟鐸喝了藥,怏怏地沒什麼力氣,又被山陽綁了一天,左臂行動遲緩,阻了她一次,無法再阻第二次,只得任由她捧住他燒傷的右臂,她時不時用指尖輕戳一下,回眸看他反應。

    「不用試了。」他神情孤傲,告訴她想要的答案:「很痛。」

    她不再觸碰,呆呆地望著那截在火里烤過的手臂,道:「好醜。」

    孟鐸不吱聲。

    令窈:「會留疤嗎?」

    「會。」

    「疤會消掉嗎?」

    「應該不會。」

    「啊?」她眉頭緊蹙,低喃:「那你以後要一直丑下去了。」

    「遮住就好,穿上衣袍就看不見了。」

    令窈鬆開對他手臂的禁錮,動作輕柔將他衣袖拉下去,掖好被角,靜坐無聲。

    少女眼眸低垂,雙手搭在膝蓋上,似在沉思。

    孟鐸動了動左臂,艱難地在衣袖裡影兜摸索出一個荷包:「給你,那日你丟的東西。」

    令窈好奇接過來,打開一看,是枚玉扳指,從前孟鐸送她那枚。

    她近日怎麼找都找不到,原來在他這裡。

    「你在哪裡撿到的?」

    「朝山。」

    令窈心一攥,想到什麼,問:「是在布了火藥的那間屋子裡嗎?」

    他不答話,她自己卻想了起來。

    就是在那間屋子裡,她因為匆忙點火,不小心丟了玉扳指。從屋裡走的時候,恍惚聽見哐當一聲,當時沒上心,現在想起來,原來是玉扳指丟落在地的聲音。

    她愣愣盯著他,忽地明白他的燒傷為何而來。

    如山陽這種絕世高手,既然衝進了屋子救人,又怎會讓他被燒成這樣。

    除非是他自己耽誤了時間。

    比如說,去撿她的玉扳指。

    令窈眼角發紅,指腹摩挲掌心的玉扳指,碧綠通透的玉指環,觸手生溫,沒有半分瑕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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