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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8:15:48 作者: 耿燦燦
孟鐸默不作聲。
令窈鬆開他,揉揉手:「只要孤一喊,外頭的東宮侍衛就會衝進來。」
「你覺得他們進得來嗎?」
令窈鄙夷瞪他:「那倒也是,你有山陽,出入無阻。」停頓半刻,問:「山陽呢?」
「屋頂上蹲著。」
話音落,屋頂上傳來敲瓦的聲音。咚咚兩下,是山陽在問好。
令窈不理山陽,視線定在孟鐸無情無緒的冷峻面龐。盯著看了會,她忽地收起眼中僅剩的笑意,同他一樣的神情,眉眼皆是冰冷。
她再次伸出手。
這次,不再是扼他脖頸。
她撈起他的手,引他的手搭在她細長的脖頸間,揚起玉白的臉,一眨不眨地凝望他。
孟鐸撇開視線,收回手。
令窈阻他:「我掐不死你,可你能掐死我,不試試嗎?」
孟鐸眉頭蹙緊。
須臾。
他手指微動,搭在她脖間的手往裡一收。
突如其來的扼喉使得少女朱唇微張。
短暫的窒息後,她沒有躲開,反而逼近,眉眼透出天真無辜,一字一字艱難從喉間吐出氣息,用從前在鄭府與他撒嬌的語氣同他道:「先生,親手置阿窈於死地的感覺如何?」
孟鐸身形一顫,移開手,退後半步。
少女得了自由,咳幾聲,俯身大笑。
「孟鐸,你怕了。」
孟鐸不說話,冷眼剜她。
令窈不畏懼,迎上他的眼刀,同他四目相對:「先生,你還沒回答我呢,親手置我於死地的滋味,是好還是壞,嗯?」
「等你死在我手裡的那天,我再告訴你。」
「這次不殺我嗎?」
「下次再殺你。」
「那你來作甚?」
「來看獵物。」
她聽見他說「獵物」兩字,寒眸微瑟,笑了笑,也不生氣,往裡而去:「先生,既然來了,那就陪我下盤棋再走吧。」
孟鐸長身玉立,一動不動。
令窈回眸:「你不下棋,就趁早滾。」
孟鐸走過去。
下的是六博棋。墨黑方正的棋盤上,玲瓏剔透的骨棋三三兩兩散落。
令窈擲最後一次棋骰,落下棋子。
她的棋藝是同鄭嘉和學的,六博棋除外。這種古老失傳的棋法,是孟鐸手把手教她玩的。
六博棋比一般的棋更能磨礪人的心性。她十歲時第一次下六博棋時,屢戰屢敗,氣得差點掀了屋子。
而如今,她已徹底掌握六博棋的精髓,融會貫通,碾壓對手不在話下,只除了孟鐸。他總能跟她打成平手。
棋骰到了孟鐸手裡,他下完最後一步棋,整盤棋便能分出勝負。
少女坐在他對面,雙手托腮,燭光映出她潔白脖頸上的紅印。她一身嬌嫩皮肉,稍稍一用力就會留下淤痕,方才他猛地一掐,便留下了紅印。
他掐她的時間,不足她掐他的十分之一,力道過了些,但他已及時止住。他知道他脖子上同樣也有被她掐出的紅印,甚至是青紫瘀痕,換做別人,莫說掐他,就是動他一根頭髮,早就橫屍郊外。
「痛嗎?」孟鐸聲音暗啞,沉沉視線定在令窈脖間的紅印。
令窈將脖子仰長,露出紅印:「痛,現在還痛著呢。」
孟鐸袖下的手一頓。
令窈不賴煩催他:「快些。」
孟鐸擲出最後一枚棋。
令窈指著棋盤:「你輸了,我贏了。」
「嗯。」
令窈笑著收下他的骨棋:「因為我說痛,所以你故意輸給我?」
「不是。」
「就像上次一樣,我之所以能從孟軍逃脫,是因為你故意放走我,對不對?」
「不對。」
她將勝利贏回的骨棋拿在指間摩挲,「先生愛怎麼說就怎麼說吧,我已不是被你囚在軍帳不知所措的小姑娘。許多事情我已想明白,比如說,先生今日來此,並非想要羞辱我,先生分明是----」
孟鐸面不改色:「是什麼?」
兩人四目相對,令窈彎了眉眼,並未回答他,手指抵住唇瓣,悄聲:「噓,有人來了。」
門被推開。
穆辰良端著涼雲粥邁進來:「卿妹妹,快來嘗嘗我的手藝。」
令窈起身往外走幾步,回頭看,身後已無孟鐸的人影。
她知道他沒走,內屋窗欞緊閉,他定是凝神閉氣躲在大屏後。
「卿妹妹?」穆辰良又喚她。
令窈應聲:「我在這,你過來。」
穆辰良跑過去,忽地腳步一頓,數秒間又恢復滿臉喜氣洋洋的神情,獻寶一般將用青瓷碗裝著的涼雲粥端給令窈:「你聞聞,香不香?」
令窈嗅了嗅:「香。」
「得你這句誇讚,我今晚的功夫就沒白費。」
穆辰良第一次下廚,弄得灰頭土臉,臉上沾了黑炭髒漬,十根手指因取冰塊做涼粥被凍傷,又紅又腫,手背有被小刀劃破的傷口。整個人狼狽至極。
令窈接過他的粥放到案桌上,替他擦拭臉上的污漬,又取來藥膏,處理他手上的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