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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8:15:48 作者: 耿燦燦
皇帝道:「對於這次冊立新儲君的事,各大世家頗有微詞,朕本以為至少穆家會站出來支持,沒想到他不但沒有恭賀上禮,反而要求解除婚約,卿卿……」
令窈放下文書,語氣平靜:「穆大相公要求解除我與穆辰良的婚約,合情合理,爹爹無需替我擔憂。」
「當初死活要結親的人是他家,如今主動提出退婚的也是他家。」皇帝有些惱怒,「哪有一國儲君被人退婚的!穆家簡直欺人太甚!」
令窈撫慰皇帝:「爹爹莫生氣,氣壞了身子,以後誰來疼我?」
皇帝這才緩口氣,擔憂地看著令窈:「卿卿不生氣?」
令窈笑了笑,「生氣解決不了問題,與其白生氣一場,不如早些想出應對方法。不瞞爹爹,其實我早就料到,冊封儲君後,穆家可能不會再與我結親。」
「這是為何?」
「因為穆家嫡長子不可能入贅皇家。我尚是公主時,他們與皇家結親,是結兩姓之好,但是我做了儲君,這婚約的從屬就變了,一國儲君,日後的帝王,怎能在人之下?日後結親,只能是從妻綱,不會從夫綱,若是從妻綱,那麼穆辰良必須入贅。」
皇帝眉頭緊鎖:「穆辰良那般愛慕你,興許他會同意。」
「他同意沒用,必須得整個穆家同意。」
皇帝問:「卿卿打算怎麼辦?」
「任何人都不該為了成為誰的附屬品而放棄一切,穆辰良只能是穆家嫡長子,大好的前途握在他手裡,我不想也不需要他為了我與整個穆家公然為敵。所以,這婚必須退。」
皇帝遲疑,出聲提醒:「你新做儲君沒幾日,就被穆家退了婚,其他世家見你沒了穆家的支持,定會蜂擁而上群起攻之。」
令窈不以為然:「所以,這婚更得退。」
皇帝不解:「卿卿何出此言?」
令窈冷靜分析當前局勢:「如今外憂內患,外有逆賊伺機而動篡謀江山,內有世家對新封儲君的事蠢蠢欲動,外憂暫時擱置不提,但內患卻必須及時解決。穆家身為世家之首,舉足輕重,收服了他家,也就等於收服了其他世家。」
「卿卿打算如何做?」
「我必須前往幽州一趟,親自將退婚文書送到穆大老爺手裡。」
皇帝看出令窈的用意,既驚訝又擔心,提醒:「那位穆大相公可不是個好相與的主,卿卿想清楚了?真要去幽州?」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令窈雲淡風輕,提筆起擬退婚文書。
從汴梁至幽州,令窈悄悄出行,除皇帝外,無人知曉她的行程。
羽林軍喬裝打扮,沿路相送,外表平淡無奇的車隊,實則鐵桶一般,戒備森嚴,連只蒼蠅都飛不進去。
令窈坐在馬車裡,身邊只帶了一個鬢鴉伺候。
鬢鴉將侍衛千里加急的信呈上,令窈正閉目養神,單手抵著鬢角,優雅地靠在引枕上,語氣懶洋洋:「我懶得看了,你拆開念給我聽罷。」
鬢鴉將信拆開,看清上面的字,猶豫了一下,念:「吾愛卿卿,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小奴思之念之,已近癲狂……」
令窈頓時睜開眼:「停下,不准念了。」
鬢鴉咽了咽,低下頭偷笑。
令窈將信拿過去,看清信封上穆辰良的字「空青敬上」,嗔鬢鴉一眼:「你怎地不告訴我,是穆辰良的信?」
鬢鴉:「你也沒問我呀。」
令窈哼了哼:「你出去。」
鬢鴉湊近,笑著看她臉上兩團暈紅,學穆辰良信里的語氣:「吾愛殿下,小奴惶恐,可是小奴做錯了事,殿下才不讓小奴在身前伺候?」
令窈推開鬢鴉,不再理會她,自己背過身,用寬袖遮擋書信,繼續往下看。
穆辰良的思念之語寫了整整十頁,每一句都甜得發膩,後五頁慶賀她登儲君之位,雖不是甜言蜜語,但字裡行間的驕傲與敬仰,更勝甜言蜜語。
他只在最後草草提了幾句穆大相公對女子為儲君的事頗有微詞,因為觸碰到世家的底線了,他說完這些,又說他會儘快說服穆大相公,讓她無需擔憂。
令窈看完信,心中滋味複雜。
穆辰良怕是還不知道,穆大相公的退婚文書早已送到汴梁。看得出來,穆大相公對於她做儲君一事有多不滿,若不是有穆辰良在穆家阻攔,只怕送到汴梁的就不僅僅是一封退婚文書了。
正如穆辰良在信中所說,女子做儲君,日後登基為皇,確實觸碰了世家的底線。所謂的百年世家,勛貴之家,皆都是男子立功名創家業,突然一個女子冒出來,做了高高在上的儲君,他們確實應該害怕。
但他們不是害怕她,是害怕其他的女子紛紛效仿她,是害怕這世道因她而改變,害怕他們代代相傳的「男兒本色」斷在她手裡。
是女子不能立功名創家業嗎?不,不是的,他們心知肚明,有女子為他們任勞任怨當牛做馬,他們才能作威作福,甚至不費吹之力即可坐享其成。
這世間向來都是弱肉強食,既得利益者怎會與弱者談平等,能為弱者爭取利益的,只有弱者本身。在這世道,她們身為女子,便是弱者。弱者的權利,只能由弱者自己去搶,去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