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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8:15:48 作者: 耿燦燦
梁厚抬眸,並未退讓,甚至連陛下的稱謂都省去了:「你懷疑我也就罷了,可你怎能懷疑她,難道我不配做她的舊友嗎,難道在你眼裡,所有與她有過往來的男子都是你的仇家嗎?她垂憐我在宮中伴讀孤苦一人,將她心愛的小玩意送給我寬慰我又怎麼了?我愛慕她我有錯嗎!」
皇帝聽到最後一句,再無理智,抄起墨硯砸過去,怒吼:「誰都可以愛慕她,唯獨你不行!」
梁厚被砸了一頭血,後背依舊筆直一條線,笑道:「我為何不能愛慕她,她那樣好,誰能不愛她?我雖愛慕她,但我從未對她有過非分之想,不像有些人,打著姐弟的幌子,做盡不該做的事。」
皇帝拔劍。
令窈嚇住,再也不敢看熱鬧,衝出去攔住皇帝,擋在梁厚身前,急得不得了:「梁王八,你快向舅舅低頭認錯!」
梁厚擦了擦額頭的血,揩到袍上,雲淡風輕:「我沒錯,為何要認錯?」
令窈勸不了梁厚,只能勸皇帝:「舅舅,看在我的面子上,你饒他一回,好不好?」
皇帝抬起的劍懸在半空。
許久。
劍從他手裡緩緩滑落,哐當一聲摔至地上。
皇帝看向梁厚,咬牙切齒:「有卿卿為你求情,今日的事,朕不與你計較。」
梁厚撇開視線看向別處,剛正嚴明的雙眼第一次蒙上水汽,聲音沙啞,分不清是委屈還是憤慨:「你不該疑她,她心中若是沒有你,怎會為你誕下公主。」
皇帝身形一震。
令窈聽得糊塗,正要相問,梁厚同她道:「你母親的遺物,我已交還給你,那隻玉兔雖算不得什麼珍寶,但畢竟曾是她的心愛之物,望你好生保管,切莫摔損。」
令窈愣了愣,從荷包里掏出玉兔,問:「這是我母親的東西?」
梁厚答:「是。」
令窈覺得不可思議:「方才你們嘴裡所說的女子,是我的母親?」
梁厚快速看了眼皇帝,視線回到令窈臉上,沒有否認:「是。」
令窈驚悚,聯想到梁厚所說的那些話,呼吸一滯:「你……」
梁厚做噓的手指,又指了指皇帝:「時至如今,有些事我已不再想隱瞞下去,你先去問你的好舅舅,看他是否有話對你說,他若不肯說,你再來問我。」
說完他就走,走前不完攏袖作揖,一派謙和有禮的模樣,仿佛方才嘶吼著與皇帝對質的人不是他:「臣,告退。」
梁厚一走,滿殿寂靜落下來,琉璃石鋪就的地磚,在月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輝。
靴聲沉重,幾步之後戛然而止。
令窈抬眼看去,皇帝跌坐在靠窗的台階上,窗外一輪明月,他仰著腦袋去看,頹然沮喪,再無帝王高高在上的威冷。
「卿卿一定很好奇,梁厚為何對朕說那樣的話。」他輕聲說了句,沒有回頭看她。
令窈走過去,站在皇帝身後,這個高大偉岸的男人,此時雙肩顫抖,似乎為舊事傷心不已。
令窈坐下,柔聲寬慰:「他今日喝多了酒,所以才會冒犯舅舅,他不是有心的,舅舅別往心裡去。」
但其實她心裡也亂得很,為了安撫皇帝,所以才強做鎮定。
令窈低了眼眸,緊握的掌心攤開來,將她新得的禮物送到皇帝面前,忍痛割愛:「舅舅想要它的話,拿去好了,反正我那的新奇玩意多得很,不缺這一件。」
皇帝側過臉,聲音哽咽:「卿卿無需討朕開心,它是卿卿母親的遺物,歸卿卿所有,朕不能拿走它。」
令窈拿起玉兔放在月光下賞玩,「舅舅是否尋了它許久?」
皇帝:「卿卿怎地知道朕一直在尋它?」
「若不是如此,舅舅怎麼會因為它和梁厚大吵?它定十分珍貴,所以舅舅問起它時,梁厚才會失控。」
皇帝接過玉兔,指了一處地方:「這上面刻著你母親的名字,是她八歲時得了這個玩意,自己刻上去的。」
「玉兔是舅舅送給母親的嗎?」
皇帝驚訝她的聰慧,一猜即中:「是。這是朕送她的第一件禮物,後來朕還送過許多許多禮物,但沒有一件能像這隻玉兔討她歡心。」
他臉上又有了笑容,雖然這笑比不笑更苦澀。令窈拿回玉兔,重新放入荷包,小心翼翼藏進袖兜里。
這是舅舅送給母親的第一件禮物,也是她得到的第一件母親遺物。
她在外面面前再如何任性跋扈,在舅舅面前,她自認貼心懂事,舅舅不讓人提母親的事,她就不去問。舅舅說什麼,她就信什麼。兒時她告訴自己,她有舅舅就夠了,死去的母親和父親並不能陪在她身邊。
因為怎麼盼都不可能讓母親活過來陪她成長,所以她乾脆不去想,她麻痹自己,她不需要母親。
可是她再怎麼麻痹自己,又怎能與人的本能相抗?哪有孩子不需要母愛,她是從她肚子裡爬出來的,天生的羈絆,她做夢都想被母親抱在懷中,被她哄著入睡。
別人都有母親,為何偏偏她沒有?
令窈想著想著,眼裡有了淚,淚水掉落之前,她快速揩掉,抽抽鼻子,啞聲問皇帝:「舅舅,你告訴我吧,我的父親到底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