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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8:15:48 作者: 耿燦燦
巡夜的士兵發現,今夜不同往日。
小將軍的大帳徹夜通明,來往的大夫神色匆匆,似乎有人受了重傷。
動靜鬧得這樣大,翌日主事們去問,大夫只說,是小將軍與人切磋時一不小心被刺傷,如今生死未卜,主君正守在榻前衣不解帶地看護,下了命令,不讓任何人靠近,軍中所有事務暫時由孟齊光代為處理。
山陽擦掉眼淚,顫顫巍巍取出第二個錦囊。錦囊是孟鐸提前備好的,與山陽有約定,若是他發生意外不省人事,便打開錦囊照做。
第二個錦囊里的紙條與第一個不同,字跡很新,像是不久前才放進去的。裡面寫著,放她走。
榻上孟鐸面無血色,山陽眼中再次蒙上淚光,豆大的眼淚一顆顆往下掉,浸濕他手裡的紙條,直至字跡暈開,山陽咬咬牙,將紙條撕碎。
「先生,我不能放她走,要放也該由你親手放。」
他沒想到她會狠心至此,竟真的想要殺掉從前朝夕相處的恩師。
山陽心裡又怕又恨,怕孟鐸醒不過來離開他,恨令窈痛下殺手毫不留情,然而他最恨的是他自己,優柔寡斷,不配做殺手。
有人刺殺他的主人,他該立馬將那人碎屍萬段才是。
她是他生命里的光,可先生才是他的命。沒有先生,他寧願不要這道光。
山陽從未想過有這一日,他蒙著黑面手執利劍殺氣沖衝去找令窈算帳。
他告訴自己,她刺了先生一刀,他也要刺她一刀。
山陽雄心壯志,可是當他出現在帳里,看見少女朦朧惺忪剛從夢中驚醒的面龐,他猶豫了。
她在夢裡哭過,迷茫張開的雙眼泛著盈盈水光,腮邊暈紅兩團,看著黑暗中的他問:「山陽,是你嗎?」
山陽呼吸一燙,手裡的利劍險些掉落。
他背過身,下意識否認:「不是我。」
少女從被中伸出手,拽了拽他的衣袖:「山陽,我知道是你。」
山陽不說話。
她坐起來,「你是來殺我的嗎?」
山陽深呼吸一口氣,緩緩轉過身,抬眸去看,她面上沒有半分慌張驚嚇,濃睫低垂,緋紅的小嘴喃喃道:「流了那麼多血,他定是要死的。算起來,我也是時候去給他陪葬了。」
山陽哽咽:「先生沒死,不准你咒他。」
「我就要咒他。」
「你沒良心!」
「你也沒良心!你們兩個都是沒良心的壞蛋!」
山陽頓了頓,「我不和你爭。」
少女哼一聲,重新躺回暖被裡:「要殺快殺,別廢話。」
山陽:「你!」
她閉上眼不理他,鼻音有些濃重,自言自語:「我討厭你,我討厭孟鐸,我討厭你們孟家所有人,待我做了鬼,我不投胎,我要蹲在奈何橋邊日日咒你們。」
山陽雙手緊攥,磨平整齊的指甲掐得太深,幾乎陷進肉里。
半晌,他抽出劍,動作利落朝她揮去。
空氣中有什麼被割斷。
是她的一縷烏髮。
就算是刺她一刀了。
少女疑惑睜開眼,「臭山陽,你作甚割我頭髮。」
才說完,對上他惡狠狠的眼:「你再多嘴,我就將你頭髮都剃掉,讓你做個光頭鬼。」
少女一嚇,捂住腦袋,不再說話。
山陽氣自己沒出息,收好頭髮轉身就要離開。抬腳剛邁出一步,被人拽住衣袖。
「他,他怎麼樣了?」
山陽氣悶悶:「死不了。」
「哦。」
山陽嫌她冷漠無情,不再逗留,他耳力勁好,快到帳簾口時,聽見榻上翻身的動靜以及少女細碎的抽噎聲。
山陽心煩意亂,跺了跺腳。
哭什麼。
有什麼好哭的。
他回頭低吼一句:「你再哭,我就留下來和你一塊哭!看誰哭得過誰!」
少女噤聲。
次日天還沒亮,一件包裹嚴實的物什送進令窈所在的大帳,是山陽以孟鐸的名義,派人送過去的。
待令窈拆開來,才發現面前層層包住的物什是什麼。
不是東西,是個人,坐在椅子裡,五花大綁,連同椅子一塊被包了起來,嘴裡塞了布團,瞪著一雙大眼睛,像是要吃人似的。
「穆辰良?」令窈驚喜,數日來擔驚受怕的心稍稍放下,撲過去抱住他。
穆辰良嘴裡的布團被拿下,他激動地喚她:「卿妹妹。」
手上腳上都戴了上鎖的鐵鏈,她貼在他懷裡,覺得咯得慌,琢磨了一會,想要拿東西解開鐵鏈,很快發現沒有特定的鑰匙根本解不開,只得選擇放棄。
她摸摸他被鐵鏈勒出的紅痕,「疼不疼?」
「不疼。」
「還說不疼,都快出血了。」她取來藥膏替他覆上,無意間發現他胸膛有傷,扯開衣袍一看,全是鞭痕。
令窈大驚失色:「他們拷問你了?」
「沒有,是我自己抽的。」穆辰良怕她擔心,不願說真話。
養尊處優的少年何曾受過這種鞭打,白淨的肌膚道道血痕。傷痕觸目驚心,她撫上去,鼻頭一酸:「你當我是傻子嗎?都這種時候了,還想瞞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