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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8:15:48 作者: 耿燦燦
    孟鐸胸口發悶,眉頭皺得更深,唇邊話語吶吶重複:「我真不是故意抓她。」

    不知是說給他自己聽,還是說給山陽聽。

    山陽不放心,撅嘴又問:「真的嗎?」

    「嗯。」

    其實山陽也不信孟鐸會抓令窈。

    不過一時急昏腦袋,問出這些話,此刻得到孟鐸回應,徹底鬆口氣。

    先生說沒有,那就是沒有。

    山陽正要將人交過去,低眸瞧見什麼,是血漬。從她的衣裙上涔到他的衣袍間。

    「先生,快,快傳大夫!她受傷了!」山陽驚恐。

    孟鐸瞧見那抹刺眼的血漬,再也遮不住眸底的慌亂,急急掀起帳簾,語氣短促,高聲吩咐:「立刻將軍中所有大夫召過來,一個不落,全都帶來。」

    帳中,大夫們跪在榻前,黑壓壓擠了一地。

    還未來及看診,便先聽得一番威脅,貴雅清冷的男子坐在榻邊,薄唇微啟:「治不好她,你們也不用活了。」

    聲音幽寒,當真駭人。

    山陽等不及,手忙腳亂想要查看令窈身上是否有刀傷。

    手還沒碰到,就被人打落。

    孟鐸冷著臉吐出一句:「自有婦人替她寬衣。」

    山陽只得鼓著腮幫子縮回去。

    大夫看診完畢,道:「稟告主君,這位姑娘並未受傷……」

    話未說完,被山陽跳出來打斷:「沒受傷,好端端怎地流血?定是傷著哪裡了,得趕緊為她止血!」

    「不必止血。」大夫咳了咳:「她之所以流血,是月事所致。」

    死寂般的沉默。

    孟鐸唇角緊抿,盯看山陽。

    山陽漲紅臉,猛地回過神,慌亂將沾了絲血的外衣脫下,脫完就跑,瞬間無影。

    雖有診斷,但今日的看診並未結束。

    直到好幾位大夫一一把脈,得出同樣的話後,孟鐸才將滿帳的大夫放出去,只留下一位名醫以及一個燒飯丫頭。

    燒飯丫頭臨時充當侍女,為令窈擦拭更衣。

    軍中沒有備女子華服,只有燒飯婦人丫頭穿的粗麻衣裳。

    孟鐸讓人去取他的衣物。

    她最是講究,一身細皮嫩肉,只肯裹在綾羅綢緞里。再者別人的衣裳,少不得沾了氣息,她定要嫌的。

    「主君,換好了。」

    孟鐸邁入屏風後。

    令窈裹在他寬大的衣袍里,腰間一根系帶松松攏著,剛沐浴過,細長脖頸無力垂倒一側,玉白小臉沾著霧氣,額邊碎發濕噠噠,長睫上掛了水珠。

    他忙地伸手一撫。

    還好,不是淚珠。

    孟鐸抱起令窈往外走,重新將她放回榻上,餘光睨見大夫看痴了眼,心生不悅,命人往後站。

    大夫慌忙壓低腦袋,再不敢多看一眼,嘴裡道:「她高熱不退,恰逢月事,又被人施了迷藥,萬幸的是,她雖然體內冷熱相衝,但病情並不兇險,主君莫要憂心。」

    孟鐸沉聲:「多嘴。」

    大夫噤聲。

    半晌。

    孟鐸主動問:「何時能治好?」

    「每日施針,湯藥進補,半月即可痊癒。」

    此話落完,帳內又沒了聲。

    大夫提心弔膽,大著膽子抬頭迅速掃視,瞧見孟鐸面色凝重,一雙水墨般漆黑的眼睛緊盯榻上少女,愁眉不展。

    沉默數刻,高高在上的男人終是張開涼薄猩紅的唇,語氣稍顯窘迫,問出這麼一句。

    「女子月事,需時刻更衣嗎?若想貼身照顧,需得注意些什麼?」

    大夫一一敘述,大氣不敢出。

    主君,是要親自照顧這位姑娘嗎?

    來的路上聽人提過,需要看診的人或是敵軍主將,他們這群大夫未曾見過敵軍主將面貌,只知是個小姑娘,難道就是榻上那位嗎?

    大夫想了想,嫌自己胡思亂想。

    若真是敵軍主將,主君怎麼可能這般態度?

    憂心忡忡,關懷備至。

    由此可見,這人肯定不是敵軍主將。

    「由你領班,每班至少三位大夫,日夜候命。」孟鐸揮手:「你出去罷。」

    大夫退下後,侍女也出了帳子。

    營帳內一片寂靜,偶爾響起燭芯輕微幾聲霹靂巴拉的熬油聲。

    孟鐸將蠟燭一根根吹滅,只剩榻前一盞。

    一豆丁的光籠下來,不大不小一圈暈開,剛好足夠照亮令窈的臉。

    四周皆暗,蒙蒙的看不清,唯她清晰可見。

    冰肌玉骨,纖細柔軟。

    孟鐸的手搭上去,修長瘦白的指節滑過令窈額心,勝雪的肌膚觸手生溫,像嫩白的水豆腐。

    她這樣乖這樣安靜,躺在他手邊,他忽地生出錯覺,以為還在臨安鄭府,她是調皮任性的頑劣學生,而他仍是諄諄教導她的好師父。

    或許是感知到了什麼,昏迷中的少女忽地皺起兩彎細眉。

    「鄭……鄭嘉和……救……救我。」

    孟鐸指尖一頓。

    眼見她就要睜開眼睛,來不及躲藏。

    孟鐸呼吸窒住,迅速拿過引枕遮住臉。

    第126章

    須臾的等待, 恍若經年。

    少女的聲音漸漸低下去, 到最後幾近無聲,委屈的呼喚聲被輕細的呼吸聲替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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