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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8:15:48 作者: 耿燦燦
    她不耐煩:「知道了。」

    回了宮,在秀凰殿的第一夜,令窈將梁厚叮囑她的話說給皇帝聽。

    「舅舅,你說梁厚是不是很嘮叨很煩人?」

    皇帝道:「他向來如此。」

    緙絲屏風繡纏枝菊,燈影映出屏風前皇帝朦朧的身形,令窈伸手點了點屏風繡面,喚:「舅舅,你為何不坐過來些?」

    從前舅舅哄她入睡,皆是在榻旁,他會一邊拍著她的後背一邊小聲吟唱新詞,如今他亦來哄她入睡,卻特意命人搬來屏風隔開。

    皇帝道:「卿卿,你長大了,舅舅不能再將你視作小孩子。」

    令窈疑惑:「我長大與否,和舅舅遠著我有什麼干係?」

    皇帝笑道:「做長輩的自該有分寸,分清界限何在,正因為卿卿願意親近舅舅,所以舅舅更該注意分寸。夜已深,舅舅稍後便會離開。」

    令窈聽聞他要走,急忙道:「可是我還沒睡著。」

    「那便快些睡。」皇帝轉過頭,隔著屏風,他在看她,問:「閉上眼睛了嗎?」

    令窈睜著一雙黑靈靈的眼,側身枕著手臂,眼帘中月光的冷白與燭光的暖黃糅雜,交匯處拖出皇帝長長的影子。她盯著影子發呆,細聲說:「閉上了。」

    皇帝不信:「真的?」

    「真的。」

    皇帝起身。

    令窈下意識喊:「舅舅你去哪?」

    皇帝坐回去,「不是說閉上眼了嗎?怎地知道朕要走?」

    令窈吐吐舌。

    露陷了,舅舅好心計。

    令窈在榻上翻滾,「閉上眼睛也睡不著,我不管,就是要舅舅陪著。」

    「舅舅陪你說話罷,興許說著說著,你就困了。」停頓半晌,皇帝低沉磁性的聲音再次響起:「卿卿可知,幽州穆家為其嫡長子上書請了旨。」

    令窈一怔,從枕邊爬起,撐著半邊身子,緊張地問:「他家請什麼旨?」

    皇帝笑:「不是什麼大事,今年的春桑耕種禮,穆家想讓穆辰良持笤。」

    原來是為這個。

    還以為是像前世那般強行請旨賜婚。

    令窈鬆口氣躺回去,「舅舅准了嗎?」

    「准了。」

    令窈掐指一算,春桑耕種禮就快到了,穆辰良肯定早就在路上了。

    用不了多久,他就會到她跟前,一口一個「卿妹妹」地喚著。

    令窈正發呆,忽然聽見皇帝問:「卿卿有意穆家長子嗎?」

    令窈差點被口水嗆住,「舅舅。」

    「穆家的摺子里,特意提到了你。」

    「提我作甚?」

    「尋常問好而已,卿卿無需緊張。」

    令窈佯裝的鎮定被皇帝點破,她拽過錦被躲進去,聲音含糊不清:「舅舅問我這話,是什麼意思?我才剛回來,舅舅就要將我嫁出去嗎?」

    她話說得直白,皇帝也答得直白:「只是提一句穆家,卿卿怎地就想到嫁娶之事?穆家長子求學臨安,與你相處多年,難道舅舅不該問一問他的事嗎?」

    令窈不說話。

    她用被子蒙著口鼻,眼神在黑暗裡遊蕩。

    良久,她細小的聲音似煙縹緲:「舅舅,卿卿不想說話了,卿卿要聽舅舅唱新詞。」

    皇帝沉默半刻,輕聲唱起緩慢悠長的調子。

    唱的是永遇樂,算不上新詞,是他年少時別人唱給他聽的那首。

    令窈沉浸在皇帝的吟唱聲,很快忘了穆家的事,仿佛回到兒時,隔了兩世的幼年,皇帝將她抱在臂彎里哄睡。

    一夜無夢,好眠至天亮。

    太子隔日來找令窈,請她去東宮做客舞宴。

    舞宴為慶編書所設,由太子親自主持。舞宴就在十日後,太子幕僚皆在,算是東宮一大要事。

    舞宴前夕,太后召見太子,再次施壓遴選太子妃的事,太子面上沒露神色,轉過頭就召集幕僚,將自己已選定東宮太子妃的事告知眾位幕僚。

    「敢問殿下,心儀之人是誰?」

    「孤的表妹,宸陽郡主。」

    幕僚們噤聲。

    汴梁小霸主啊。

    雖然大家都不做聲,但是心中明白,太子既然已將話拋出來,那就是鐵了心要娶。之所以告訴他們,是為了讓他們有所準備。

    其中一位幕僚冷靜理智地分析其中利害:「宸陽郡主桀驁不馴,若她做了太子妃,不知會闖下多少禍事。」

    太子緊皺眉頭,目光陰冷擲過去。

    幕僚繼續道:「但她是陛下寵愛之人,愛屋及烏,娶了她,殿下即可高枕無憂。且她有兩榜狀元之名在身,論才智,足以當得起太子妃之位。」

    太子神情鬆動,道:「孤只是想娶她而已,父皇寵愛她也好,不寵愛也罷,她聰明也好,不聰明也罷,孤不在意。」

    幕僚們相對一視。

    殿下這是打算行專房之寵啊。

    有人出聲問:「殿下,宸陽郡主願意嗎?」

    太子有些難為情:「正是因為她不願意,所以孤才來請教你們。」

    幕僚們面面相覷,其中一人道:「求娶宸陽郡主,說難不難,說易不易,只要殿下狠得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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