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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8:15:48 作者: 耿燦燦
令窈及時打住他:「你哪是捨不得我,你是捨不得宮裡送來的珍稀藥材。」
鄭嘉木頓足:「我要是有這種念頭,叫老天爺劈死我!」
「同你說玩笑話,怎地就急上頭了?」
令窈不再拿話激他,笑道:「好哥哥,莫要同我計較,你開張單子給我,有什麼要帶的藥材儘管寫上,待我從汴梁回來,給你帶一車的藥材,可好?」
鄭嘉木又愛又恨,指了她:「你這張嘴啊!說出話來,要麼氣死人,要麼酣死人。」
令窈笑得狡黠,剛同鄭嘉木說完話,肩膀被人猛晃,低眸一看,鄭令清仰著一張淚臉,無言委屈控訴她不理她。
令窈拿出巾帕替鄭令清拭淚擤鼻:「好了,別哭了。」
鄭令清瓮聲瓮氣:「你真會回來嗎?」
「你若再哭,興許我不會回來。」
鄭令清瞬時止住眼淚,睜大眼試圖將淚水擠回去的樣子甚是滑稽,令窈笑得直不起腰,喘著氣問:「四哥哥要藥材,你要什麼?寫下來拿給我,我回來的時候一併帶給你。」
鄭令清剛收回去的眼淚簌簌又往下掉,感動得抱住令窈:「四姐姐,你真是全天下最好的姐姐。」
大老爺插嘴說:「方才不還說討厭你四姐姐嗎?」
鄭令清嘟嚷:「我嘴硬不行嗎?」
眾人哄堂大笑。
氣氛融洽,忽地角落裡有人陰沉沉出聲:「既然大家都聚在這裡,我也有話要說。」
令窈看過去,東南角的交椅里,鄭嘉辭起身朝前。
與在場其他人面上掛著的歡笑不同,鄭嘉辭面色肅然,深邃的眼眸微微斂起,他逡巡一圈,目光落在她臉上。
眼神複雜,似有怪罪。
他道:「從今以後,我不會再考科舉。」
眾人一愣,全場噤聲。
三奶奶僵住:「嘉辭,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鄭嘉辭從容不迫:「仕途之路不適合我,往後我會棄文從商。」
三老爺也嚇住了:「嘉辭,世家子弟怎能棄文從商?」
鄭嘉辭的決定著實驚人,大老爺和大奶奶也跟著勸。
雖說現在商人的地位比從前提高不少,但從未有世家子弟將商人當成志向。天下的男兒,哪一個不想封官加爵,哪一個不想官拜高位?
如鄭嘉辭這般飽讀詩書,卻明言要棄文從商的人,臨安城是第一個。
大老爺道:「嘉辭,前幾年你雖未能高中,但你的才華大家有目共睹,高中狀元是遲早的事。」
鄭嘉辭含笑不語。
任憑眾人如何相勸,鄭嘉辭眼都未曾眨一下,視線若有若無地掠過令窈,沉默半晌後,他張開涼薄猩紅的唇,問:「四妹妹,你如何看?」
令窈避開他的凝視,細聲說:「三哥哥有自己的打算,我不便多言。」
鄭嘉辭逼問:「是不便多言,還是不想說?」
令窈抿抿嘴。
前世鄭嘉辭決定放棄仕途的時候,並未詢問過她的意見,是她自己主動開口,嘲諷他沒有上進心,半點挫折都受不住。
以至於後來他成了天下第一富商,而她卻成了他金屋裡豢養的一隻鳥,他拿當初她說過的話譏諷她:「我這個不知上進的人,怎地就成了人人奉承阿諛的大貴人呢?真是奇怪。」
她不是傻子,這一世若還嘲諷他,那她就白活一世了。
日後鄭嘉辭富可敵國,她雖沒想過要攀附他,但至少不想再被他關在金屋裡。
這個人心眼小得很,說不定當初就是為了她這一句話,所以才會將她囚禁起來。
令窈細聲道:「是金子總會發光,我認為三哥哥的打算很好。」
鄭嘉辭眉心微皺,顯然沒想到她會說出這番寬慰的話:「當真?」
令窈笑意盈盈:「自然是真,無論是做官還是從商,只要三哥哥堅定初心,一樣可以光宗耀祖。」
少女唇紅齒白,笑如春風,毫無半分虛偽做作。
鄭嘉辭凝神半刻,旋即撇開視線,任由身後三老爺三奶奶如何呼喚,他大步流星朝外而去。
第90章
書房沒有點燈, 鄭嘉辭一人靜坐紫檀木圈椅中。
窗紗外薄薄的昏黃日光逐漸變成墨黑, 案上小鼎的蓮線香早已燃盡,屋內半點聲響都沒有, 唯有黑夜悄悄沉下來的無聲動靜。
不知坐了多久,忽然聽見屋外年幼婢子嬉笑打鬧的聲音。
笑聲清亮, 天真無邪。像極了不知天高地厚的鄭令窈。
她竟說她要入汴梁考取女學士榜首。
鄭嘉辭雙拳微攥,想起自己的仕途來。
若非逼不得已, 誰願棄文從商?
他自小勤學,為的就是入仕。科舉榜首, 翰林院學士,內閣宰相,他要一步步爬上去, 只有爬到了高位,才能將他心中抱負一一施展。
自他懂事起,他便立志要成為鄭家第一位宰相,為天下萬民謀福祉,做一個在史冊里流芳千古的人物。
可惜是不能了。
他肖想了十幾載的志向, 從此以後註定成為痴人說夢的笑話。出師未捷身先死,說得便是他這般。
他雖比不上孟鐸梁厚這等大家之輩, 但才華橫溢四個字當之無愧,何至於屢考不中?就連一個末等提名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