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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8:15:48 作者: 耿燦燦
鄭嘉辭神色陰暗,緩聲道:「昆布,有些事,無關銀兩。」
昆布為他抱不平:「少爺真才實學,不是銀兩沒打點到位的原因,還能是什麼?」
鄭嘉辭靠回椅背,無可奈何閉上眼:「也許是聖意。」
昆布噤聲。
書軒齋。
穆辰良牽著令窈走了一路,進了屋子仍不肯放手。
她往外抽手,他有意轉移她的注意力,嬉皮笑臉同她道:「我有兩手同時寫字的本事,待會用左手寫字,你瞧瞧。」
令窈疑惑:「你能兩手寫字?我怎麼不知道?」
穆辰良笑道:「我又沒告訴過你。」
說話間,孟鐸的聲音飄過來:「為師也想開開眼,你現在就寫罷。」
穆辰良身形一滯,回頭乾笑:「先生。」
半柱香後。
孟鐸拿起澄紙放在燈下看,道:「確實是好字。」
令窈笑道:「先生胡說八道。」
她伸手奪過那張紙,放到穆辰良眼皮底下,指著滿紙鬼畫符問他:「你寫的這是什麼?」
穆辰良硬著頭皮說:「屈原的《九歌》。」
令窈笑得肚子疼:「他老人家要是知道自己的大作被人寫成這樣,只怕會氣得死而復生。」
穆辰良指指紙上幾行字:「卿妹妹,我真能左手寫字,你看這行字字跡清晰有力,『吉日兮辰良,穆將愉兮上皇』,正是我的名字。」
令窈定晴一看,勉強能分辨出幾個字:「也就這一行字能入眼。」
穆辰良厚著臉皮問:「我的名字,是不是很好聽?」
「好不好聽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當初是舅舅給你取的名字。」
穆辰良又道:「你的名字,不也是聖上取的嗎?算起來,我們天生有緣。」
令窈羞紅臉:「呸呸呸,先生在這裡,你怎敢如此輕浮。」
穆辰良看向孟鐸,慣用的無辜眼神,問:「先生,難道我說的不對嗎?我哪裡輕浮了?」
孟鐸輕飄飄一句:「她說你輕浮,你受下便是,何必爭論。」
令窈挺直腰杆:「先生剛正不阿,卿卿最佩服先生了。」
孟鐸含笑睨她一眼,繞回書案另一端坐下:「今日仍學謀術。」
令窈奉承:「只要是先生教的,學什麼都好。」
穆辰良眼紅,悄悄拽過她衣袍,討她好話:「以後我修成博學,不比先生差,到時你也隨我習書,好不好?」
令窈嗔笑:「師弟好大的口氣,竟妄想取代恩師的地位。」
穆辰良眯眼笑:「有志者事競成。」
令窈不再搭理他。
大概是前些日子鬆散慣了,夜課尚未結束,令窈泛起困意。
光顧著拾揀功課,完全忘了自己歇作時間已改。這段時間,夜晚戌時剛過,她便歇下了,今夜在孟鐸處學至亥時,力不從心,聽著聽著就要睡著。
穆辰良存心替她遮掩,無奈孟鐸就坐在對面,再如何掩飾,也躲不過去。
眼見令窈就要入夢,偏偏想睡不能睡,她察覺到自己的困頓,立馬晃晃腦袋,試圖讓自己清醒些。
她性子倔強,不學完絕不肯走。
孟鐸想了想,布下功課,讓他們倆自行論議。
令窈趴在桌上,雙手做枕,一邊同穆辰良論議,一邊緩緩閉上眼睛。
她聲音越來越輕,到後來只剩淺淺的呼吸聲。
穆辰良看向孟鐸,張嘴就要為令窈開脫。
孟鐸抵住唇瓣:「噓----」
穆辰良瞬時明白。
孟先生並非想要訓斥令窈惰學,而是故意放縱,讓她得以片刻歇憩。
穆辰良無聲唇語:「我在這守著,待鬢鴉來接,我再喚醒她。」
孟鐸頷首,往屋外去。
屋內寂靜,燭芯燃燒的聲音忽響忽滅。
怕她睡夢之中打翻燈油,傷著她自己,穆辰良輕手輕腳將案邊燭火移開。
窗欞未合,春夜的微風灌進來。
穆辰良雙手托腮,痴痴地看著令窈的睡顏。
昏暗的光線中,她玉瓷般的肌膚白膩嬌嫩,吹彈可破。他忍不住抬手,隔空撫摸她腮凝荔鼻的臉蛋,自眉眼至紅唇,描上一遍又一遍。
手都酸麻,不願放下,大著膽子覆上去,指腹觸手生溫,不知她在夢中夢到了什麼,嘴唇高高撅起,雙頰鼓滿。
他的手滾燙,他的心火熱。
穆辰良呼吸紊亂,眨著眼,黑睫亂顫,心中生出從未有過的念想。
穆辰良被自己的念頭嚇一跳。
他什麼都懂,可又什麼都不懂,做事向來只憑自己喜好,碰到一個鄭令窈,方知世事不能盡如他願。
所以即便他想做些什麼,也不能夠。
穆辰良頹敗地歪回椅中,腦袋仍側向她,視野中她孱弱的雙肩細窄的蠻腰引他上前。
穆辰良退而求次,心想,就抱一下,抱了就放開。
他鼓足勇氣,小心翼翼從後面攬住她。
是他高估自己。
抱一下哪夠。
那日看她兄長抱她,緊緊相擁,仿佛一放開,她就會消失。如今他總算能體會她兄長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