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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8:15:48 作者: 耿燦燦
他呼口氣,伸手去撈令窈的腳腕,還沒碰到,旁邊久坐默聲的鄭嘉和忽然擋住他:「還是我來罷。」
鄭嘉木看看令窈,令窈半躺在榻上吃獅子糖,專心致志看話本,壓根不在意誰替她揉淤血,她嘴裡說:「快些弄,等會先生要來,你們早點離開,別打擾我習書。」
鄭嘉木猶豫半晌,最終坐回去,手指點在半空中,示意鄭嘉和往左邊揉。
鄭嘉和小心翼翼握住那一截瘦白腳腕,手指輕輕摁上去,眉眼低垂:「卿卿忍著些。」
令窈兩耳未聞。半柱香後,直到她吃完碗裡的獅子糖,從話本里驚心動魄的故事裡回過神,才發現此時為她揉腳的是鄭嘉和。
李太醫和鄭嘉木被鬢鴉揀來的白貓吸引注意力,正在屋外逗貓。屏風後的小案榻就只她和鄭嘉和兩人。
他捧著她的腳腕,力道不輕不重,動作比鬢鴉還要細緻。
察覺到她的目光,鄭嘉和輕啟唇齒:「腳傷很快就會痊癒,卿卿不必憂心。」
令窈撇開視線,被鄭嘉和攥在手心裡的那隻腳仿佛壓了千斤重,她想要抽出來,無奈鄭嘉和實在太溫柔,他面上笑容像是春風揉碎金光:「如果疼就告訴我,我再揉輕些。」
令窈盯住屏風上的金線刺繡,眼睫亂眨。
這個畫面何其熟悉。
前世她癱瘓之後,鄭嘉和也是這樣替她揉腳,她將他臉都抓破,他不肯離去:「我做慣廢人,無師自通,興許能替你醫好雙腿。」
那時候她自暴自棄,誰的話都聽不進去,誰到跟前說話,就要受她的冷眼。她不需要誰的可憐,尤其是鄭嘉和的可憐。
從來都只有她可憐他,她絕不要他的可憐。
想想也是諷刺,他腿好了,卻比從前更像廢人,任她如何打罵,也不曾吭聲。後來的後來,她含恨將他趕出府,再也沒人替她揉腳。
再無人同她說:「等你痊癒,兄長帶你遊歷山河,可好?」
令窈往後挪,靠著玉枕躺下,一隻手擋住眼睛。指縫間,鄭嘉和低頭認真的模樣覽入眸底,她悄悄偷看了會,心中苦澀。
也不知道他那時候替她揉腳,是同情可憐還是善心大發。
她從未將他視作兄長,他自己知道的。他該有自知之明,清楚他在她眼裡只是一個拿來解悶取樂的玩物。她鄭令窈一輩子都只愛她自己,誰都不能分她半點愛意。
鄭嘉和的聲音傳入令窈耳中,他誠惶誠恐地:「卿卿,是哥哥弄疼你了嗎?」
令窈翻身將臉埋進玉枕,一把小嗓子略顯沙啞:「不是,眼裡進沙子而已。」
鄭嘉和停下動作,拉她衣袖:「讓我看看。」
令窈不肯,另一隻腿往外蹬,試圖阻止他:「不用。」
鬢鴉這時進屋來:「先生來了。」
令窈仍側躺著不動,鄭嘉和踟躕數秒,告別離去:「那你好好習書,我明天再來看你。」
她鼻音輕擠:「嗯。」
鄭嘉和一走,鄭嘉木和李太醫也跟著離開了。
許久,令窈聽不見屋裡動靜,起身往外看,才坐起來,就發現孟鐸坐在她身旁,不知何時來的,走路悄然無聲,跟鬼魅似的。
孟鐸懷裡抱只奶貓,是鬢鴉揀回來的那隻。他手裡做著撫摸的小動作,孤冷倨傲的氣質卻絲毫未減。
令窈伏在小案上,單手托腮:「先生這番姿態,像極了一個神話人物。」
他指間揉弄貓耳朵,心情甚好:「誰?」
令窈吐字如金:「姮。」
孟鐸逗玩小貓之餘不忘糾正她:「嫦娥懷中是玉兔。」
令窈:「小白貓可不就像玉兔嗎,嫦娥抱兔,先生抱貓,是一樣的。」
連貓都怕孟鐸,方才沖鄭嘉木和李太醫喵喵叫的勢頭全都畏住,孟鐸又撫幾下,大概覺得沒意思,將貓放開,小奶貓溜出屋子。
沒了貓,孟鐸的注意力放回令窈身上,見她懶洋洋地杵著下巴,眼睛微紅,像是剛掉過幾顆淚。
他以為是悶出來的情緒,遂道:「靜有靜的好處,你扭了腳,正好修身養性。」
令窈努努嘴,將話岔開,問:「鳴秋之宴在即,先生準備出席嗎?」
孟鐸拿起書翻開:「不去。」
令窈:「那我就放心了。」
孟鐸睨她一眼:「你放心什麼?」
「不用擔心先生失望。」令窈拿起小案上的狼毫筆,加點水研墨,「別人也就算了,但我總該顧及先生。」
孟鐸聽得莫名其妙:「嗯?」
令窈咧嘴笑,珍珠般的皓齒整齊瑩白:「不知道先生聽說了沒有,外面有些人聽見我扭傷腳,別提多高興,一個個地都在打賭,賭我今年會不會去鳴秋之宴,就連府內也有人算計著要壓過我往年風采。」
孟鐸嘴角噙笑,對她的斤斤計較覺得無奈,問:「難道你要去?」
令窈攤開白紙,字跡清秀,邊寫便說:「我才不去。一個鳴秋之宴,也值得我上心?」她洋洋灑灑寫完一封書信,蓋上自己的印章,吩咐鬢鴉進屋:「送去南侯府。」
孟鐸看清書信正面的字,南世子親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