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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8:15:48 作者: 耿燦燦
三奶奶拿巾帕擦眼淚:「你妹妹小孩子心性,你別和她計較。」
鄭嘉辭低身拂去袍間的腳印灰塵。
三奶奶說:「也難怪你妹妹發脾氣,別說她氣你,就連我有時候想起來,也不得不氣你。」
鄭嘉辭:「娘是怪我為爹的事忙前忙後嗎?」
三奶奶欲言又止,擺擺手:「也罷,鬧也鬧過了,還能怎樣,反正是要忍氣吞聲,與其放任不管,不如放在眼皮底下看著。」
她想起什麼,剛止住的眼淚重新湧出來,咬牙切齒:「嘉辭,你知道嗎,那個賤人有了身孕。」
鄭嘉辭端起茶:「我知道。」
三奶奶伏在案頭哭泣,哭夠了,抬頭去看鄭嘉辭,認命地問:「你替娘挑個日子罷,總得迎她入府。」
鄭嘉辭:「不必挑。」
三奶奶疑惑:「為何?」
鄭嘉辭輕描淡寫:「她已經死了。」
三奶奶瞪大眼:「死了?什麼時候的事?」
鄭嘉辭雙手交疊,往後靠近椅背,神態閒散,語氣低凝從容:「就剛才。」
三奶奶猜到其中緣故,嚇得驚慌失色,顫著聲說:「嘉辭,那可是一屍兩命,你怎麼敢……」
鄭嘉辭輕笑:「我有什麼不敢。」
第30章
三奶奶手腳發麻,噤若寒蟬, 兩瓣唇抖索, 眼睛盯在鄭嘉辭身上, 半天說不出一個字。
即便她恨毒了元清蕊,卻從不曾想過要殺人。
嘉辭的手段, 未免太陰狠了些。
鄭嘉辭察覺出三奶奶眸中的驚悚,唇邊笑意更濃, 問:「娘怪我處理不當?」
一句話問出來,氣勢奪人,便是三奶奶這個親娘,也有幾分畏懼。她勉強擠出笑容,說:「怎麼會,你為娘出這口惡氣,娘感激你還不來及,怎麼會怪你。」
鄭嘉辭目光淡然, 望向院裡的富貴松:「娘能這樣想最好,她和她肚子裡的東西,留著也是丟人現眼,倒不如死了乾淨。」
三奶奶唯唯諾諾:「是,死了好。」
鄭嘉辭:「這次有元清蕊, 下次不知又是誰, 娘該在爹身上用些心。」
三奶奶委屈:「我對你爹, 何時不曾用心?我待他用情至深, 處處小心呵護, 還要我怎麼……」
話未說完,她聽到鄭嘉辭嗤笑一聲,笑聲又輕又淺。三奶奶難為情,有些窘迫,問:「嘉辭,你笑什麼。」
鄭嘉辭:「用情至深又有何用,若人都能知恩圖報,天底下就不會有痴男怨女。」
三奶奶張嘴欲辯,卻發現自己根本無從辯起,唯有低了腦袋,不甘不願地說:「你爹一時鬼迷心竅而已。」
鄭嘉辭含笑不語。
屋裡忽地安靜,丫鬟們都在外面,三奶奶悄悄斜著眼睛朝鄭嘉辭那邊窺探,他正低頭抿茶,茶杯裏白氣旋旋騰起,仿佛在他面上落下一層薄紗,讓人看不清他眉眼神色,越顯神秘莫測。
三奶奶有意緩解氣氛,捧笑:「天氣熱,你喝這個不嫌燙嘴?」
鄭嘉辭抬眸:「從小的喜好,改不過來了。」
三奶奶笑兩聲:「說來你也脾氣怪,旁人冬天喝溫茶,你卻專揀冷冰冰的涼茶喝,待旁人夏日裡喝起涼茶來,你又只喝滾燙的茶水。」
鄭嘉辭:「冬日易倦,需涼茶提神,夏日易躁,凡事更需小心,一如喝這壺燒開的茶,每一口慢慢含進嘴裡,細細品味,方能靜心,做起其他事,便不會魯莽。」
三奶奶似懂非懂地聽著,正好口裡乾燥,便學鄭嘉辭喝熱茶,才剛一口到嘴邊,燙得舌都腫起,臉皺成扭曲狀。
鄭嘉辭遞碗涼茶過去:「爹私下在外面置辦的田莊鋪子,娘該想些法子收到自己手裡。一味慣著,只會慣出個仇人來。」
三奶奶驚住,小聲說:「你怎能說出這種話?」
鄭嘉辭重重放下茶杯:「我連人命都奪了,說幾句大逆不道的話又能怎樣?」
三奶奶縮脖子:「你莫要生氣,娘照做便是。」
鄭嘉辭沒再坐回去。
三奶奶見他往外踱步,好奇問:「嘉辭,你去哪?」
鄭嘉辭側過臉:「去碧紗館。」
翠竹濃郁,蟬鳴聲被風聲蓋住。令窈在院裡同丫鬟們捶丸,玩得不亦樂乎。
地上設幾個簡陋的球窩,小丫鬟們拿著彩旗站在邊角,令窈挽起袖角和褲腿,手裡執短柄球杖,緊盯前方球窩,準備打滿最後一籌贏下滿十籌。
一杖揮出去,剛要進穴的贅木球被人踩在腳下。
令窈抬眸,鄭嘉辭長袍朱靴,寬肩窄腰,眸中浮笑:「四妹妹,你玩捶丸,也不叫我。」
說罷,他一腳將球踢飛,球滾入對面的球穴中。
令窈皺眉。
鄭嘉辭淡淡一哂:「這一籌,我讓四妹妹。」
不等令窈開口,鄭嘉辭拿過丫鬟手裡的球杖,一連揮出十籌,籌籌入洞,動作乾淨利落,一氣呵成。
鬢鴉和一眾丫鬟在旁看直了眼。
鄭嘉辭極善捶丸,打法精妙,加上他生得俊朗,冷硬的五官與挺拔的身姿相得映彰,兼有讀書人的文氣與武將的爽朗,雖不如鄭嘉和面若白玉,卻自有另一股風流靈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