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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8:15:48 作者: 耿燦燦
令窈點頭:「正是。」
祖孫倆笑作一團。
不多時,天色漸深,老夫人準備差人送令窈回碧紗館,令窈道:「有飛南在跟前伺候,不用麻煩其他人。」
這話的意思,是要和鄭嘉和一塊回去了。
老夫人慾言又止,令窈已經穿好鞋往外奔去。
老夫人的陪嫁周大娘連忙出聲安慰:「兄妹和順,再好不過。」
老太太嘆口氣:「你不懂。」
院門外,令窈小步往玲瓏石橋跑,果然看到鄭嘉和在。她緩了步伐,假意無心碰見,同他招呼:「兄長,你怎麼在這?我還以為你早就回了度月軒。」
鄭嘉和牽唇笑了笑。
她一出現,飛南便退下,橋邊只剩下他們兩人,不等令窈推輪椅,鄭嘉和已經先行往前。
令窈跟過去,伸手去擋鄭嘉和的輪椅,鄭嘉和不讓她推,她偏要推。輕而易舉得逞後,她又覺得累,推幾下停下揉手腕。
「累了罷。」薄薄的月光蒙在鄭嘉和面上,他接了她的手腕放手心輕揉,因常年困頓磨出的指繭覆上她細窄一截腕骨,動作笨拙而小心,像是隨時做好被拒的準備,略顯拘謹。
令窈抽手的動作戛然而止,垂眸細聲說:「都是因為練字太過用功的原因,孟先生教學嚴厲,每到夜晚,我的手便酸疼得很。」
頃刻,她將另一隻手也遞上:「這隻也酸,有勞兄長了。」
第16章
她一雙手擱在鄭嘉和掌心,小小白白兩隻,纖蔥似的指尖撫著他掌紋玩耍。
鄭嘉和攥了她的手腕,似乎對她的親昵感到意外,長睫微垂,清秀的眉眼下隱隱藏了些什麼。令窈不自覺想要湊近瞧清楚,是蘊了厭惡還是驚嚇,她心中好奇,得弄明白。
一時心急失了分寸,離太近,鼻尖都蹭到,只隔咫尺,四目相對,她看清他眼中的黑亮。
溫柔平靜,不是厭惡,也不是驚嚇,是如獲至寶。
令窈一愣,旋即釋然。她可不就是寶貝麼。
短暫的對視後,鄭嘉和先開口說話,聲線柔和:「看夠了嗎?」
令窈紋絲不動,故意奶聲奶氣地說:「少年郎俊俏,百看不厭。」
「這話誰教的?」
「夫子教的。」
鄭嘉和眉頭緊皺,令窈見他神色不悅,心中暗嘆:鄭嘉和還是這麼假正經,一句話玩笑話都開不起。
她伸出手輕點他眉心,低聲笑道:「你妹妹我天生嘴甜,十個夫子也教不出我這樣的。」
鄭嘉和果然舒展雙眉,握拳抵唇輕輕笑了笑。
令窈繞回他身後,卻不再繼續推他行進。她手酸,剛被鄭嘉和揉了下,才好了些,可不想再受罪。
她背靠輪椅,百無聊賴仰頭看天。黑漆漆的夜,雖無皓月,卻有燦星。大概是察覺到她想等人來伺候的意願,鄭嘉和沒有繼續前進,任由她靠著。
「卿卿。」是鄭嘉和喚她,短短兩字,百轉千回,似斟酌許久。
令窈隨口應下:「嗯。」
鄭嘉和緩緩開口:「我身有殘疾,又不為老太太所喜,眾人皆避而遠之,你與我這個被人厭棄的庶子親近,就不怕我連累你嗎?」
令窈:「連累?」
「鄭府不比皇宮,有時候中等人家的府宅更勝似火爐。」鄭嘉和語氣冷靜:「你我多年未見,與陌生人無異,你不必勉強自己。」
他竟認為她是為了保持大家風範才喚他一聲兄長。
令窈撫掌而笑,笑了許久,她收起自己那副無利不起早的狡黠,轉過身蹲到鄭嘉和膝頭,仰起一張白瓷般的臉蛋,張著大眼睛以示自己的孩童純真:「兄長的話,真傷卿卿的心。」
她向來知道該如何惹人憐惜,鄭嘉和不自覺撫上她面,呢喃:「心愛之人才能傷心,我只是卿卿的無用庶兄,傷不到你心。」
令窈內心揶揄,原來鄭嘉和一張利嘴年少就有,她一句話,能被他拆成百句擋回來。想她前世談婚論嫁時,有一陣子總不見人邀她出遊,後來才知道原來鄭嘉和背地裡氣走了無數世家子弟。
幾年之後,不再依靠輪椅的鄭嘉和,站起來的不止一雙腿,還有他的狠毒。他的行事作風,不遜於穆辰良。只不過穆辰良的狠,是明晃晃的刀子,割幾刀尚且讓人知道止血。而鄭嘉和的狠,是冬風入骨,不動聲色致人死地。
令窈嬌小輕盈的身子往鄭嘉和腿邊靠,似向人討糖吃的頑童:「長兄如父,你是卿卿唯一的哥哥,以後卿卿能依靠的,只有哥哥。」
鄭嘉和:「還有你的郡主身份和一城封地。」
令窈鼓起腮幫子。她最討厭鄭嘉和這點,從來都不輕信於人。她好不容易編了話哄他,他就不能受用一回嗎?
就在令窈沮喪之時,鄭嘉和卻忽然笑出聲,他輕輕說:「知道了。」
令窈:「知道什麼?」
「知道卿卿真心待我。」
令窈心滿意足,站起來精神抖擻:「兄長以後莫要再說那種戳心窩子的話,我與你,本就是血肉至親,不該生份至此。」
她心情恢復愉悅,又有了興致多走兩步,雙手勾在背後,揀著石板路紋理小步跳躍,身後鄭嘉和推著輪椅跟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