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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8:15:48 作者: 耿燦燦
這樣子的人物,她竟沒有半點印象。她心中拿不定主意,指尖纏了束腰流蘇,越發懊惱,悔恨自己前世只知玩鬧貪歡,家學沒去幾回,對這個孟鐸完全不了解。
她一時發了愣,連旁人皆起身擁迎也不曾發現,聽見令佳輕聲喚她,這才回過神。
眾人皆看著她,有譏笑之意。
令窈臉紅面窘,踢了漆幾站起來,前頭老夫人朝她招手,她小步疾奔,到了老夫人身邊,旁邊就站著孟鐸。
大老爺有意為她解圍,向孟鐸介紹:「先生,這是……」
孟鐸一擺手,聲音清透似泉,眉目淡淡的,「無論是誰,以後皆是我的學生,我自一視同仁。」
令窈蹙眉,她鮮少被人這般忽視。往前一攔,行的是儒家大禮,「我初次見先生,見先生氣概端貴,猶如我昔日之師,不免跪拜得久了些,先生莫怪罪。」
孟鐸這才轉過臉正經瞧她,面容平和,神情無半分變化,「不知郡主師從何家,孟某學識淺薄,未必當得起郡主之師。」
他直接喚她郡主,想必早就認出她來,令窈心生好奇,不免往前一步,說起話來抑揚頓挫:「我從小跟在聖上身邊,文章學字皆由梁厚先生所教。」
梁厚,帝師者,第一文章大家。眾人皆驚,就連大老爺也訝然看向她。
孟鐸並不意外,似早就知曉:「孟某與梁郎相交甚深,這時也想起了,梁郎確實曾向孟某提及郡主,讚嘆郡主天資聰穎,有過人之處。」
令窈驚訝,她跟著梁厚認字讀書,完全是因為舅舅煩他,礙於祖制不得不每日見他,帶了她在身邊玩耍,她玩心重,幾乎變著法子,一邊學字一邊……捉弄他。
誰都有可能誇讚她,只梁厚不可能。她曾經氣得他七天不入宮講學,差點辭官回鄉。這會子孟鐸說梁厚誇她,她肯定是不信的。
她還要再問,孟鐸已揮袖而去,一派清傲風骨。
令窈鼓著腮幫子,踉蹌跟了上去。
一眾人擁著孟鐸入祠堂,擺了八角闊椅與獅虎香爐,並孔孟畫像,堂前貼了蒲團,鄭家小輩十八拜,大老爺奉酒修案。
孟鐸端坐正前方,接了令窈遞的酒,薄抿一嘬,便算是受了她的禮。
令窈仰著臉,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他,想從他臉上瞧出一絲端倪,或厭惡或喜愛,總該有些眉目的。
直至拜禮結束,他沒有再瞧她一眼。
令窈覺得挫敗,滿身的琳琅華飾毫無半點用處,在孟鐸面前,她成了不起眼的小婢子,隨時都能從眼前隱去,這感覺令她惶恐。
怎麼能有人對她視而不見?
第10章
依規矩,鄭家大辦拜師宴,祠堂跪禮完畢,才算完了一半,因著孟鐸的緣故,臨安城有頭有臉的人幾乎全到,眾人皆想一窺汴梁第一才子的風采。
除了上次的探親烏龍,算起來,這才是鄭家今年的頭件喜事。
名師入府,收的還是第一批學子,幾乎可以預見,幾年後鄭府小輩們的光明前途。
令窈坐在老夫人身邊,旁邊兩席離得遠,她經不住地斜眼去瞥,孟鐸就坐在大老爺那桌的正前方,席旁几上三爐幾事遮了大半,她踮腳聳眉也只得望見他半邊衣袍。
老夫人沉迷看戲,見她不自在,老是動來動去,便放了她往後面玩去。
令窈徑直往大老爺那席而去,走到半路,瞧清楚孟鐸整張臉,下頷角線條柔和乾淨,細白的脖子露在出爐銀束領袍外,一張唇稜角分明,似含了畫丹頂鶴的朱紅,這一抹紅與清冷的黑眸相映,透出一個雪亮的人----
他在看她。
令窈一怔,並不害羞,心中涌過一抹輕鬆,如釋重負地微微抬了下巴。
他卻瞬間轉開了視線,低頭與大老爺說了些什麼。
令窈昂揚的心即刻被碾成了灰,提裙往周圍一探,最後還是選擇坐在與大老爺那一席相近些的桌宴里。
這一桌全是鄭家姑娘們,除了鄭令佳與鄭令清,鮮少露面的鄭令婉與鄭令玉也在。
鄭令佳見她來,心中一喜,剛好解了眼下的尷尬。
「卿卿,到我這裡來坐。」
鄭令佳的位子在南邊,離大老爺那一桌遠,令窈掃了掃席間的人,鄭令佳與鄭令清離得近,她特意背對著,擺明就是不想搭理,偏生鄭令清嬉皮笑臉地,使勁辦法與她親近。
「阿姊我們坐那邊去。」令窈收回目光,拉了鄭令佳的手,牽她繞到桌椅對面一方,與鄭令婉和鄭令玉擠在一起。
對面就剩鄭令清一個人孤零零,帶了哀怨的眼神瞪向鄭令窈。
半晌,她慢吞吞吐出一句:「難道你對我就沒有半點心疼之意嗎?我肚子還痛著呢。」
鄭令窈專心致志地瞧著斜對面的孟鐸,壓根沒有意識到鄭令清是和她說話,令佳也不想提醒,坐在一旁剝炒花生,拿了蘸料的小碗盛。
鄭令清委屈,鼻腔帶了哭聲,「你怎麼不理我?」
被晾了半天,最後還是鄭令婉開口喚了令窈,「郡主,五妹喊你。」
她本不該喊郡主,都是自家姐妹,一聲郡主,太過疏遠,更何況是同父的庶姐。
令窈轉過臉,想起自己從回家起,從未與這位庶姐說過話,前世分府後,這位庶姐便跟著三房過了,實際上她也只跟三房親近,大概是沒有母親的緣故,所以格外依賴三奶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