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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8:13:41 作者: 花蔓川
    都是那些個不忍再看的傷,萬寶妝告訴老頭以後,老頭像是十分可憐她一般,最後嘆了口氣開了些藥。

    塗好藥以後,萬寶妝給她拿了件自己乾淨的衣裳為她穿上。趁著塗月和清泉他們在廚房裡熬藥的時間,她和新雨拿了幾件合適的衣裳出來,為萬年年換上。

    說來也真奇怪,做這種事情的時候,她居然一點也不害怕。

    不僅給她擦拭了一番,還編了好看的髮型,簪上釵環和漂亮的絨花,給她描眉點唇,穿著好看的衣裳,小姑娘抱著自己的身契,就像是睡著了一般。

    許久未見戰榮景和塗月回去,戰容肅也找了過來,塗月拉住他往旁邊嘀嘀咕咕了好一陣子,他才明白都發生了什麼事。

    果敢、勇氣、善意,難能可貴。

    他什麼也沒問,沉默地幫她處理那些瑣事。

    幾人在城外買了塊地,把小小的姑娘裝到那個四四方方的棺里,放入那個黑黢黢的地坑中。

    黑色的地底有吃人的蛇蟲怪物,她擔心睡在這個棺木里的姑娘會害怕,便在底下鋪了一層漂亮的乾花和樹枝,在她的手上放上一個祈福的荷包。

    也許時光流逝,這裡的一切都會腐朽化泥,但是至少現在,還能為她做些什麼。

    最後在那塊牌子上寫下:萬年年之墓。

    ............

    「阿姐,年年姐姐這樣的姐姐還會有很多嗎?」

    「有啊,很多啊,有光的地方就會有暗。」

    「阿姐,我們能幫助她們嗎?」

    「清泉,我們能救一個人,也能救兩個人,像是路邊看見的漂亮花朵,撿到一朵是一朵。可是這世間是很大的,那滿院滿牆灑滿在各個角落的花,我們看不見,也撿不了。」

    「真的撿不了嗎?」清泉握緊了阿姐的手,有些難過地抬頭看向阿姐,「阿姐,讀書可以救她們嗎?」

    萬寶妝笑了笑,聲音飄渺無感,像是從風中傳出來一段不甚清晰的聲音:「不知道啊,阿姐也不知道啊......」

    「........嗯」

    第39章 不可為 明知不可為

    墳, 是埋葬後築起的土堆,一個沙土築起鼓出來的小小土包,就這樣一個小小的土包裡面就有一位長眠的故人。

    這是一個很好的地方, 不知道凌風從哪裡找到的,這樣寧靜的郊外。抬眼望去是連綿起伏的山巒,這裡是青山腳下, 不遠處是一片片剛種植的麥田和羊腸小道, 邊上都是不知道的花朵, 從這小路過來, 身上都沾染了那些野草野花的氣息。

    一山濃綠,天空湛藍, 白雲朵朵;一野層疊, 花草鋪陳, 鳥鳴不已。連吹來的風都格外的輕柔寧靜,從邱阜涔水拂過。

    戰容肅一直站在後面看著她們幾姐弟,沉默地幫她處理那些氣力活,不曾多問也不曾多看。

    可惜現在的萬寶妝並不想在這個時候看見成年的男性, 任何成年的男性,她略帶深意地看了青年一眼, 便一言不發地往前走去。

    在泥濘的小道上走路的滋味不是很好受,可是萬寶妝全然沒在意, 她那麼懶散安逸的一個人, 居然也能感覺到一陣悽惻哀痛, 甚至思及己身。

    剛來此地時孤身一人, 不得不自己出面解決戶籍房子問題。

    如果我遇見的人不都是良善之人?

    如果我稍微邁錯一步?

    如果我也不慎落到這般地步,我能改變什麼嗎?

    回到家中,她像是被什麼沉重的東西壓住了一般, 喘不過氣也說不出話來,她讓幾個孩子先進了屋裡。自己就在院子裡走來走去,獨自漫遊思索。

    夕陽將落,那麼朦朧又迷離的光從雲層中投出,不時吹來寒冷的風,冷意貼在裸露的手背,一路透到心底。

    我真的什麼都做不了?麻醉自己的靈魂,成為這個朝代里眾多平庸人之一嗎?

    來自千年之後的自己,站在巨人肩膀上的自己,究竟能做些什麼?

    在這漫長的歲月長河裡,那些偉人前輩們燃燒自己,留給我的僅僅是書本上的義務教育嗎?

    戰容肅總覺得女郎看向自己的那一眼,像是自己做錯了什麼,可他左思右想也沒想明白,只能亦步亦趨地跟在後面。

    聽見身後的聲音,萬寶妝突然站住,背對著他問道:「你也是這樣嗎?」

    「什麼樣?」青年十分疑惑,隨即就聽明白了那未盡之語,他追了上來解釋道,「我從來不曾踏入過那些煙花巷柳之地。」

    「你是覺得她們很髒,都不屑於與之相處嗎?還是覺得飽讀聖賢書,逛青樓總是有辱斯文。」

    「當然不是,這從來不是她們的錯。」

    萬寶妝轉過身來看向他:「既然不去煙花巷柳之地,那你的家中也是有小妾通房紅袖添香嗎?」

    「沒有,我從來沒有過。」青年認真地看向對方,「我年少時便隨父征戰沙場,多年來輾轉在各個海域和邊塞,一直沉浮於浩瀚的海域裡,不曾有多餘的心思做那些事。」

    青年像是把自己的傷疤輕描淡寫地撕開:「戰爭結束後,便來到這樣一個看不見海的地方休養,從未有過別的心思。」

    「戰爭總是有贏有輸,戰敗之時,我見過太多被俘獲的女子悽慘下場,從此封閉自己,不敢與之相處。」

    聽到這樣的話,萬寶妝呼吸一頓,有些氣悶,還有些自己都道不清說不明的心疼。她好像是在遷怒自己的朋友,不分青紅皂白地把一切都安在他身上,覺得他和這世間大部分的男人一樣,便抿著唇雙目微紅地道歉:「抱歉,誤會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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