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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8:06:23 作者: 天衣有風
    來到大門緊閉的皇宮前,兩人停下腳步,容止微微仰起頭,語意幽冷:「開門。」

    話音未落,隨即有兩排軍士合力抱起粗大的圓木,一齊撞開大門。

    「哐」的一聲巨響,高大的宮門向兩側分開,北風捲地而起,吹得枯糙簌簌作響,夾帶著凜冽的雪片,搶在容止之前撲門而入!

    第270章 意外的血紅

    記得最初來到洛陽的時候,也是在像現在一般的冬日。

    靜靜地依靠在窗邊,楚玉悠閒凝望從天空中飄落的白雪。雪片很大也很輕,好像天上雪白的羽毛,紛紛揚揚地落入人間。

    不知道容止現在如何?是否已經達成了他的願望,她派遣去探聽消息的人現在還沒回來,兩千里的距離實在是不方便。

    要是有電話就好了,一通電話就能解決問題。

    楚玉想得有趣,忍不住露出微笑。

    回到洛陽已經有一段日子,頭些天想起容止時,還會有些難過,但漸漸地,心中只剩下一片空靈安寧,就如她現在一般。

    在室內弄個溫室養養花種種糙,偶爾研究一下廚藝,看看古代的詩文筆記,排遣寂寞的方法有很多,有時候專心起來,便想不起容止了。

    其實思念並不是一件太痛苦的事,只要確定他安好,遠遠地想著,自己也能有不少的樂趣。

    急促的腳步聲響起,有人匆忙闖入,打破這一方小天地的靜瑟,楚玉訝然看去,卻見是家中姓陳的管家。

    陳管家姓陳名白,他們幾年前頭次來洛陽的時候,準備去市場上挑幾個僕人,結果便看到了在人販子手上的陳白,桓遠見他氣質不同常人,便上前問了幾句,得知他本是南朝人,因家中經商破產,一個人背井離鄉來到北魏,幾經周折淪落至此。

    因為來自同一個地方,又兼其談吐不俗,桓遠起了愛惜之意,便買下陳白來,讓他負責家中的雜事。那時候陳白才不過二十四五歲,年歲雖然不大,為人卻極為沉穩忠厚,行事亦是頗有章法手段,沒幾天功夫將家中的大小事務處理得井井有條,省了桓遠不少辛苦。

    雖然陳白很能幹,但卻從來不顯鋒芒,平時沒事的時候,他往往是沉默而低調的,有時候楚玉甚至會忘記他的存在。

    陳白闖入院子裡,目光一掃看見楚玉,連忙快步走來,他腳步如風,行動間透著挺拔傲然之意,不再是幾年來一直微微低頭的謙恭態度,而他面上神情緊繃嚴肅,與往日和氣低調截然不同,平凡相貌里生生破開幾分剛毅英氣。作為管家,平常他是極少來此的,有什麼事,也是先請人通報,從未如此失禮過。

    在楚玉驚訝的目光中,陳白走到窗前,欠身一禮,道:「在下有十萬火急之事稟報。」

    他神情大改,語調神情亦是變得堅毅剛健,即便楚玉心神還未完全回歸,也輕易覺察出了反常:「什麼事?」

    陳白三言兩語,便將自己的身份來歷,潛伏目的說了個分明清楚,他直視楚玉,擲地有聲道:「在下本不應自承身份,但近日洛陽情形疑雲重重,兩日前洛陽城附近無端出現流寇搶劫行人,駐紮本地的士兵被調派離開,公子安排的人手今日忽然大半不知所蹤,而負責傳遞信件的信使也遲了一日未歸,在下身負公子囑託,唯恐生出變化,請您隨我一道,前往安全之地暫避一二。」

    容止說過,隱藏身份只是其次,一旦出現什麼意料之外的變故,保全楚玉的安危才是第一位。陳白雖然不能知道平城是否出了什麼事,但眼下的情勢,確實是讓他嗅出來些許危險的味道,為了取得楚玉的配合,他索性坦承一切,否則一時之間,他很難找到理由和藉口騙楚玉跟著他一道走。

    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容止將他放在這裡,就是看重他的穩妥與縝密,他冒不起風險。

    至於是否會受到楚玉的詰問和責難,這些都已經顧不上了。

    楚玉目光奇異地望著陳白,過了好一會兒,才慢慢地道:「在我家中一留就是幾年,你很了不起啊。」眼下看來,陳白該是容止手下的得力人物,卻不顯山不露水地做了好幾年的平庸管家,光是這份隱忍沉定功夫,便相當了不得。

    陳白微微苦笑,等著楚玉責罵,但楚玉只離開窗前,繞路走出門來,對著陳白長長一揖:「多謝閣下數年暗中維護相助。辛苦你了。」

    雖然才聽陳白說他是臥底的時候,楚玉有些生氣,但理智地一想,這怒氣很快便消散了:陳白不過是聽命行事,真正作主的人還是容止,她就算生氣,也該對著容止發;再來,陳白雖然是臥底,但他做管家時,一直盡心盡力不曾懈怠,如今更是一力維護以她的安危優先,容止派來的人絕無庸才,這樣的人給她做幾年管家,實在屈才。如此算來,她不但不應怪他,反該謝他才對。

    陳白連忙讓開,道:「在下當不起,眼下情形緊迫,請立即隨我離開。」

    楚玉點了點頭,返身回屋從衣櫃裡翻出件披風,走出來後披在身上,才發覺這竟然是一件舊披風,正是幾年前最後一次見劉子業時,他給她披在肩上的那件。這件披風她後來再沒穿過,卻一直帶在身邊,卻不料今天給翻了出來。楚玉心中一顫,但此時沒有多少閒暇容她再仔細換一件,只有壓下不安,道:「都交給你了。」

    危難當頭,當然是專業人士作主比較靠譜。

    跟著陳白走出院門,楚玉才瞧見外面竟然齊齊地站著四五十人,而看清這些人的面孔後,她面上的苦笑更加深一分:「原來你們都是。」

    此時站在她身前的四十多人,各個神情精悍堅毅,佩刀帶劍,顯然是陳白召集起來的部下,但這些人楚玉大半都是認識的,其中有家中的園丁,馬夫,隨從護衛,乃至附近的鄰居,賣酒的商人,如今都以另外一番面貌出現在她眼前。

    容止那傢伙……究竟在她周圍張下了多大一張網啊。

    但是現在這時候,她生氣也沒什麼用途,只轉向陳白道:「現在我們怎麼辦?就我一個人走?我希望能帶上桓遠他們。」

    陳白沉聲道:「是。我已派人去尋他們,請稍待片刻。」

    沒過一會兒,桓遠阿蠻便給找來了,一道帶來的還有幼藍,就只有花錯沒找到,自從回到洛陽後,花錯便時不時不見人影,從早到晚不著家,誰都不知曉他去了何方,楚玉略一思索,覺得花錯就算是一個人,也有自保之力,便讓陳白帶路出發。

    楚玉被前後簇擁著,快速走出後門,登上早已準備好的馬車,前後幾輛馬車將幾十人盡數裝下,護著最中間的楚玉桓遠,一行人淨走冷僻的小巷,穿過好幾條街道。

    馬車輪飛快地印過石板路,陳白與楚玉同車,路上才慢慢解釋,又對桓遠說了一遍現在的局面,末了他道:「……如此這般,為免有什麼差池,公子在洛陽還有一處隱秘宅院,地方雖狹小些,卻勝在無人知曉,等平城那邊確實消息傳來,再回頭安頓不遲。」

    他話說完時,馬車便在一座位置偏僻的宅院前停下來,陳白首先跳下馬車,隨即請楚玉下車。一行人正要走向門口,陳白仿佛忽然覺察到了什麼,搶在楚玉身前,如臨大敵地盯著逐漸開啟的大門。

    楚玉偏頭從陳白身側看去,卻見緩慢開啟的門口,立著一個如血一般鮮紅的身影,那身影單手執劍斜指地面,劍身上滴滴答答地往下滴落著更為殷紅的液體。

    鮮紅如血,他身上衣,如同他手中劍。

    楚玉張大眼:「花錯?」

    當門而立的紅衣人,嘴角泛起一絲妖異傲慢的笑容。

    第271章 倒戈的盾牌

    「花錯!」容止唇間低沉沉地吐出這兩個字,猛地剎住腳步。

    兩人在皇宮中幾乎暢通無阻,宮中的反抗防衛力量在第一時間被無情的撲殺,所見所至之處,皆盡以被征服的姿態呈現在容止眼前。

    兩人在宮中快步行走,容止猛地想起他遺漏的一個人,毫無預警地停下來。

    他終於想起來,一直疏忽的那處。

    是花錯。

    倘若只有花錯一個人,根本不足以成事,但倘若他和馮亭聯合起來呢?

    花錯一直未曾放下對他的憎恨,只要馮亭稍一許以復仇的機會,他定然會願意與馮亭攜手。

    花錯為什麼不留在有他在的平城,反而跟著楚玉回到洛陽?

    所有人都知道,楚玉是他唯一用心的人。

    洛陽是他用心安設的地方,馮亭就算派遣人去襲擊,也未必真的有能耐傷害楚玉,可是假如再加上一個潛伏在楚玉身邊的花錯呢?

    往日悽厲的詛咒再度迴響:

    ----你不殺我,日後定會懊悔莫及。

    聽到花錯二字,觀滄海一怔,抬手放在容止肩上,勸道:「現在連馮亭的面都還沒見到,你不要淨往壞處想,說不定原就是你多心所致呢?」

    聽著他的安慰,容止蒼白面容上卻未曾顯出半絲歡容,他靜靜地道:「我也但願如此。」他如今真是有些懊悔了。

    他素來算無遺策,此生惟二失算,卻是在天如月和楚玉身上,天如月擁有超出這世間的手段,輸給他非戰之罪,而楚玉……這女子仿佛一切的錯亂起源,一次兩次三次,直到現在,凡是有關於她,他總會發生些偏差,連帶著,他忽視了楚玉身邊的花錯。

    可這回的疏失卻是致命的!

    容止靜瑟的聲音之中,似乎有著已成定局的絕望,觀滄海聽了,忍不住皺一下眉,道:「我還是不明白,不先除去拓拔弘,馮亭對付你做什麼?難道她有把握在勝過你後再解決拓拔弘?她難道不怕把你逼迫到拓拔弘那一邊?她有什麼可倚仗的?」他這麼說,並不是質疑,卻只是為了撫平容止的不安。

    拉開觀滄海搭在他肩膀上的手,合一下眼再張開,容止沉靜地道:「我們去見馮亭吧。」

    在他來到之前,身為皇帝的拓拔弘,與身為太后的馮亭,已經讓人分別請到兩個宮室內,前者可以暫不理會,後者卻是容止的主要目標。

    守在門口的軍官是容止的部下,此時神情卻有些不安,容止心中微動,快步踏入宮殿內,看清楚殿內的情形,他心頭登時一片雪亮。

    原來如此。

    容止面無表情地開口,接上觀滄海方才的問句:「馮亭倚仗的人,是天如鏡。」

    此時馮亭一身端麗華服,立於宮殿中央,神情尊貴莊嚴,而她的身前,卻站著不該出現在此處的天如鏡。天如鏡左右兩側,是他的兩位師兄,越捷飛以及從前跟著劉子業的那位,現在這些人站在這裡,是為了保護馮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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