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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8:06:23 作者: 天衣有風
    楚玉下意識的朝自己身旁看去……容止?呃,不對,方向錯了。

    再轉向另一側,楚玉才知道黑衣人看的人是誰。

    是花錯。

    花錯此時也望著黑衣人,神情有些複雜,過了好久,他才輕聲的招呼:「許久不見,鶴絕。」

    看樣子,兩人竟然是從前認識的。

    被稱作鶴絕的黑衣人冷笑了一聲,道:「原來你竟然還記得我的名字,我只當你早忘得一乾二淨了呢。」

    花錯苦笑一下,沒說話。

    鶴絕盯著花錯,繼續道:「怎麼不說話呢?四年不見,花傷鶴唳相對無言,這可不像樣子。」

    花傷鶴唳?

    他這麼一說,楚玉便猛地想了起來,越捷飛曾經說過,昔年花錯曾經與一名姓鶴的少年劍客交好,後來二人反目,如今看來,便是這位鶴絕。

    只是想不到這位鶴絕竟然還是一個殺手,而在刺殺過程中,又與昔年反目的好友重逢。

    花錯神情有些恍惚,道:「是四年又五個月。」已經那麼久了。

    鶴絕分出眼神來看了一下楚玉,眼神不屑又厭惡,只一眼他便立即移開了目光:「昔日你我分別時,你說要去找天下第一美人,這就是你找到的天下第一美人?你的眼光是否太低劣了些?」

    此時楚玉的頭髮散落下來,雖然看起來狼狽了一些,但是至少可以看出是個女的,聽了鶴絕的話,她也有些錯愕:天下第一美人?不是鍾年年麼?

    花錯依舊是有些出神,好一會兒他才笑了笑,低聲道:「都是多少年前的事了,現在,早已經不是啦。」他聲音裡帶著濃烈的感傷,好像有一股揮不去的悵然盤旋其中。

    鶴絕哼了一聲:「不要以為你這麼說,我便會放過你。」他手腕抬起,長劍劍尖凜冽的直指花錯,厲聲喝道:「拔劍!四年光景,我要看看,你究竟長進了多少!」

    此時此刻,他竟然將注意力完全放在了花錯身上,而他原本的目標楚玉,也被他拋在一邊,毫不理睬。

    楚玉此時是巴不得被忽略,趁著鶴絕向花錯挑戰,她連忙拉著容止走到一邊,轉頭讓阿蠻也跟過來,他們才剛走開,鶴絕便動手了。

    鶴絕的劍幾乎總是伴著仿佛要撕裂耳膜的破空嘯聲,他與花錯兩人都是走的快速狠毒的路子,很快的楚玉便看不清楚兩人交手的狀況,乾脆暫時不看,此時越捷飛依舊一個人不省人事的躺在門邊,楚玉拉著容止去探他的情況----沒死,萬幸。

    見越捷飛還有呼吸,楚玉連忙讓容止給他止血包紮,這時候又聽見阿蠻那裡叫了一聲,抬頭一看,阿蠻握緊長槍加入了戰團。

    因為阿蠻的加入,交擊之後,伴隨著一聲厲嘯,花錯與鶴絕兩人的動作停頓下來,讓楚玉看清楚了他們現在的情形,只見花錯臉上身上傷痕累累,都是較輕的傷,可是如此積累下來也十分可觀,再對比鶴絕,除了因為動武,令衣服不太整齊外,沒有半絲損傷,勝負結果一覽無餘。

    阿蠻想必也是看清楚了花錯的劣勢,才提槍上前助陣。

    鶴絕輕蔑的看著花錯:「真不知你這四年是怎麼過的,劍術絲毫沒有精進,四年前你我劍術水準相若,眼下卻已經相差得如此之多。」

    花錯嘆了口氣,並沒有說出自己傷勢纏綿三年的事實,任由他去猜想誤會。

    鶴絕更加不滿的皺著眉頭:「我以前就對你說過,女色誤人,我們學劍的人就更應該遠離女色,你卻不聽我勸告,去找那什麼天下第一美人,該不會你這些年為了討好那美人,荒廢了劍術吧?」

    楚玉方才派人去召集衛兵,在這個時候終於趕來,看見這般情形,近百名護衛將鶴絕三人團團包圍住,內層的人拿著刀劍,而外層的人則張著弓弩,目標瞄準鶴絕。

    鶴絕心裡盤算一下,他雖然並不懼這個陣勢,但是真要把這些受過訓練的衛兵都殺死,也需要花一些氣力,一旁還有花錯在虎視眈眈,合起來對付他,他只怕討不了好。

    迅速的想明利害關係,鶴絕便不再遲疑,他腳下發力,朝包圍薄弱的方向沖了過去,閃電般的連殺數人,趁著混亂之際逃離無蹤。

    侍衛統領正要命令去追,楚玉出聲阻止:「慢,都留在這裡,傳令下去,加強公主府的防衛,今後不要再讓人這麼輕易的闖進來。」

    一想起鶴絕今天視防衛無物的出入公主府,楚玉便忍不住感到一股寒意竄上骨髓,假如今天不是有花錯在轉移了鶴絕的注意力,她只怕真的會被殺死。

    花錯和越捷飛都受了傷,容止為二人處理後,便轉手交給府上的大夫照料,這只是純外傷,不需要他親自的花太多功夫。

    花錯身上的傷口雖然多,但是都很淺,鶴絕仿佛是要刻意折磨他一般,一劍一劍慢慢的在他身上割,而越捷飛就比較慘了,除了楚玉之前所看見的肩膀和小腹兩處外,他背後還有一道劍傷,再加上他跑會公主府的路上失血過多,差點就沒搶救回來。

    楚玉命人畫下鶴絕的容貌,在建康城中全城通緝,懸賞了大筆金額,不論生死。最後一句是楚玉特別加上去的,楚園四十七人,再加上公主府八人,鶴絕一共欠她五十五條人命,只還一條,實在太便宜了。

    而接下來的一段日子,楚玉只能留在公主府內,哪裡都去不了,從前她但凡出門,都需要越捷飛跟隨著,發生什麼意外也可以應付,但是現在碰到個劍術高明得可怖的刺客,不但她的安危沒辦法保障,就連越捷飛也是自身難保,沒辦法,楚玉只有一直留在公主府內,依靠公主府的兵力防衛,以策安全。

    里三層外三層的守衛,將公主府包圍著,這是楚玉的城池,只有這裡是安全的。

    每日例行的進宮自然是沒辦法再進行了,而與外界的聯繫也都少得可憐,楚玉只能從收集來的片段訊息中了解現在的局勢。

    三王依舊好好的活著,沒有被殺死。這件事讓楚玉在放鬆和緊張之間徘徊,情感上,她很難接受殺死這三人,但是理智上,她卻知道這是不死不休之局。

    而在一片的愁雲慘霧裡,假如說還有什麼能讓楚玉稍微高興些,那便是那日鶴絕闖入楚園時桓遠正好不在,幸運的逃過了一劫。

    八月,秋意漸濃,秋風蕭颯,這秋天仿佛鶴絕的劍一般,殺意撲面而來,只是鶴絕殺的是人,秋天殺的是那碧綠裝點的萬物。

    在閉關數日後,兩道宛如閃電而來的消息,令楚玉再也坐不住了。

    第140章 血染的愛意

    風雲變幻,真的是風雲變幻。

    兩件事。

    第一件,劉義恭,也便是那次楚玉在小皇帝書房看到的那位仗著自己身份不把劉子業當回事的老人,他與幾名在朝中有地位的老臣密謀造反,主要參與人員有柳元景,顏師伯,後來柳元景又拉了沈慶之入伙,但是被他們拉入伙的沈慶之知道了他們的計劃後,面上答應說不會對人說出去,可是出門便去向劉子業告了密,劉子業親自帶領羽林軍,殺了劉義恭,再派人召柳元景,柳元景知道自己必死,穿上朝服從容就戮,而顏師伯也被半途截殺。

    三個主謀皆死,劉子業又殺了數個同謀,才滿足的收了手。

    連殺數人,迅若雷霆。

    劉子業並不在乎幾個老臣在朝堂上的號召力和影響力有多大,兵權在他的手裡攥著,只從這個角度看,他與鍾年年還算有共同語言。

    第二件事卻不是朝堂上的,反而與王家有些關係。

    楚玉在聽到這兩樁消息後,登時心志大亂,縱然明知道鶴絕還沒有抓住,正在外面晃蕩著,也許不曉得什麼時候就會蹦出來刺殺她,可是她實在是坐不住了,掙扎了片刻,她決定冒險外出。

    先進宮。

    見到劉子業,楚玉也顧不上行禮,劈頭便問:「你為什麼要殺那些人?」

    劉子業瞧見多日不見的楚玉,原本十分高興,可是楚玉迎頭便是大聲的質問,好一會兒,他才想明白楚玉是為了劉義恭等人來的。頓時就覺得很委屈:「阿姐,是他們想要謀反啊,我難道還不能殺他們?」

    楚玉啞口無言,一下子便不知道該接什麼話才好了。

    她方才只顧著氣憤劉子業殺人太過,心狠手辣,卻一時間忘記了這是作為一個帝王應該做的,假如他不殺劉義恭等人,難道要等著對方來推翻他麼?

    楚玉忡怔了好一會兒,才深呼吸恢復平靜:「陛下殺死謀反者自然不錯,可是陛下有沒有想過,為什麼他們會謀反呢?」歸根結底,還是劉子業這個皇帝太不稱職的緣故吧。

    假如不是劉子業任性,暴虐,濫殺,又怎麼會有人冒著生命危險做下這樣大逆不道的事情呢?雖然身為現代人,楚玉並不覺得謀反是什麼太壞的事,但是她也知道,在古代,這是要背負罵名的。

    劉子業滿不在乎的道:「還能是為什麼?劉義恭那個老賊也想當皇帝唄。」

    楚玉無力的瞪了他一會,覺得假如對他講水能載舟亦能覆舟的道理也許是對牛彈琴,反正人也已經殺了,她現在就算跟劉子業鬧翻,也不可能復活那些死去的人,沉默片刻,楚玉繞開話題:「陛下殺了這些人,朝中有些位置便會空缺,陛下決定怎麼辦?」劉子業殺了幾個老臣,但是朝堂上所損失的,卻不僅僅是被殺的幾個人,死去的那些人之中,還各自有好友,有朋黨,有利益共同者,見情勢不妙,不少都遞出了辭官申請。

    只不過是一兩日的功夫,朝堂上便空了一塊。

    但即便是這個情形,也不能讓劉子業有危急感,反省自己的錯誤,只一逕的認為是別人的錯,他猛地想起一件事,十分興高采烈的對楚玉道:「對了阿姐,那天在書房裡,我瞧見劉義恭那老賊拿眼睛瞪你,就把他的眼睛給挖下來了,送給你玩兒好不好?」

    他眼神純真熱烈,直勾勾的,像一隻討好主人的小動物一樣望著楚玉,好像送出尋常珠寶一樣的,即將用仿佛還帶血的雙手捧上來一對眼睛。

    雖然劉子業這麼做是一心想要討好楚玉,可她卻感到心中駭然,縱然時空如何變幻,她都沒辦法像一個真正的上位者那樣,視別人的生命如糙芥,更不要說接受這麼一份染滿了殷紅鮮血的愛意。

    她無論如何,也不是山陰公主。

    是的,劉子業愛著山陰公主,將她當作自己的姐姐,母親,知心友伴,幾乎凡事都想著她,覺得有了好東西,便要送給她,可是對楚玉而言單方面的愛太過扭曲和悽厲,楚玉不但不覺得感動,反而十分的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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