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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8:06:23 作者: 天衣有風
方才之所以被忽略,主要是因為寂然和王意之站在了一起,又兼神情低調內斂,才被蓋去了風采。
王意之沒有多做停留的走了,楚玉對著陌生的寂然,卻並不覺得不自在,雖然才是初見,可是寂然身上好像有一種使人心神穩固安寧的力量。
轉身跟這時才從後面跟過來的劉子業介紹寂然的身份,隨後寂然便帶領著他們參觀寺院了。
寺院的占地範圍很大,方才在遠處瞧見的高塔在寺院中心,院庭的前方有殿堂,四周院落重重回廊圍繞,壁畫鮮麗華美。
楚玉一行人參觀完畢後,再由寂然將他們送出寺院,楚玉在最前面與寂然並肩而行,忽然問道:「意之兄時常來這裡麼?」
寂然笑了笑,仿佛悄然綻開一朵姣白蓮花:「意之居士胸羅萬有,小僧與他相交,不論是佛法。還是世俗道理,都進益不少。」
楚玉微微一笑:「今日有所不便,改日我會再前來請教。屆時希望寂然小師父不要將我拒之門外。」
告別了寂然,便該往回程路上出發,楚玉走出二十幾米,又忍不住回頭看去,之間寂然站在寺廟之前的階梯上,雙手合十,有不少前來進香禮佛的人從他身邊絡繹經過,他們面上的神情或者帶著祈盼或帶著虔誠,有的衣衫華貴有地風塵僕僕。
而寂然低垂著眼眸。好似什麼都沒看到,卻又好似什麼都看到了。
楚玉停下腳步。望著人群中寂然的身影出神,直到劉子業迴轉過來,手扶著她的肩膀問:「阿姐,你看上那光腦袋了?你要是看上了。我明天就下旨……」
楚玉哭笑不得,言語勸阻,好容易才讓劉子業打消這個念頭,沒有再給山陰公主地功績簿上添一筆褻瀆出家人。
回去的路上沒什麼波折,四人乘坐秦淮河上的泊船,順著貫穿建康城的河流行駛。節省了不少的腳力。最後四人是先回了公主府。再讓劉子業與那些侍從在一起,擺駕回宮。
目送劉子業離開。楚玉才緩步返回自己的臥室,在她的房間裡,竟還站著一個「劉子業」,只是神情少了些陰戾,氣韻從容平和,然而這些細微差別也只有在明處近觀會顯現出來,房中光線昏暗,猛一看便是第二個劉子業。
那「劉子業」見楚玉回來,抿著嘴笑:「公主回來了?」他緩緩的走到屋子角落,從懷裡取出毛巾浸入水盆中,再拿濕毛巾往臉上輕抹,擦了幾遍,便還原了本來面貌。
這「劉子業」卻是容止假扮的。
雖然楚玉與劉子業翻牆偷偷外出,但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為了防止有什麼預料之外地狀況發生,容止穿上相似的衣裳,用藥物修飾容貌假扮劉子業在楚玉房中坐著,就坐在可以讓外面人瞧見地地方,房中的昏暗很好的遮蓋住了裝扮上的破綻。一天下來,宮內護送劉子業地侍衛統領幾次從院門口走過,硬是沒發現他們的陛下被人調了包。
楚玉瞧見容止,頓時就有些躑躅,其實這件事她本不想讓容止參與進來,但是她府上會易容這種旁門左道的,也就止一人,因而不管心裏面再怎麼打鼓,她還是在昨天止,說明自己的要求。
好在容止並沒有為難她,完全不提前些天的事,待她的態度也是從容又自然,好似什麼都沒發生過一般,令楚玉大大地鬆了口氣。
容止身上穿著與劉子業相仿地黑色衣衫,這是楚玉頭一次瞧見他穿著白色以外地服色,感覺有些兒怪異,往容止身上望了幾眼,楚玉的目光才轉向他地臉龐,卻訝異的發現容止臉頰上有一小片微微的發紅,印在雪白的臉容上顯得分外的礙眼。
楚玉皺眉道:「怎麼回事?」昨天她看容止的臉還是好好的,怎麼今天變成了這副模樣?
容止先是有些忡怔,隨即恍然抬手撫上臉頰,笑道:「公主不必擔憂,只因今日要裝扮的人不同尋常,為了力求逼真,我用了些刺激的藥物,這是修容的藥物在臉上留得太久了,傷了肌膚,我自行調製一副藥,三兩日便可復原。」
聽他解釋完畢,楚玉便不知道該接什麼才好,兩人相對站立著,相距一丈之遙,然而楚玉卻好像能聽見容止淺淺的呼吸,應和著她有些錯亂的心跳。
說安撫的話,會否太親昵,此時送客趕人,會否太冷漠?
……
正在忐忑之際,一聲通傳解救了楚玉此時尷尬的窘境,是天如鏡前來拜訪。
來了?
那日天如鏡說要回去考慮,便再無消息,如今看來總算是做出了決定,然而楚玉現在卻不是為了他做出決定而驚喜----有了天如鏡這個藉口,讓容止現在走掉感覺便不那麼傷人。
楚玉正如釋重負,卻聽容止低笑了一聲,回頭看去,只見容止伸手按在腰上,解開了收束的腰帶。
容止解下腰帶後還不停手,又不緊不慢的拉開了衣裳,楚玉有些著慌,脫口問道:「你脫衣服做什麼?」
容止深深的望了她一眼,眼神似笑非笑的:「公主以為我是要做什麼?」
對上了他的眼神,楚玉明白自己可能又誤會了什麼,心中有些發惱,面上卻已經完全恢復鎮定,她看著容止脫下外衫,棄於地面,正等著他下一步動作,容止卻就這樣僅著單衣,緩緩的走了出去。
直到容止走出門外,楚玉才恍然他這麼做的用意,容止是在昨天夜晚,繞過所有人的耳目由越捷飛帶過來的,才能在今天一早在皇家護衛的眼皮子底下上演大變活人,倘若他現在穿著類似劉子業的外衣出去,給府上的人瞧見,也許會被有心人聯想到什麼。
容止心細如髮,連這點兒微末之處都沒有錯過。
容止身穿單衣,純白的衣料貼著他的身體,單薄的衣服將修長的身軀線條勾勒出來,此時大約是下午三四點,還算明亮的陽光將他的衣服照得有些透明,似乎能瞧見衣服下漂亮的腰線,楚玉瞧著他的背影,呆愣一下,忽然不知怎麼的就沖了出去,將他給拉回房中:「你給我在這裡待著,等晚上了再回去。」
容止高深莫測的看著她,嘴角微微翹起,說不出是在笑還是不笑,好一會兒他才慢慢問道:「公主不是要與天如鏡商談要事麼?我在旁總是不好。」
楚玉瞪他一眼,道:「我去別處談!」
反手關上門,把容止關在房間裡,不一會兒天如鏡便被幼藍引領了進來,他的神情十分平靜,看著天如鏡,楚玉腦海中卻浮現了白日所見的寂然。
笑著搖頭甩去幻影,楚玉讓幼藍退下去,轉身帶著天如鏡前往一旁花廳,也就是今天她讓劉子業等待的地方,這裡用來談判,是再適合不過了。
她不會以為天如鏡將會乖乖的接受她所開出的一切條件,總會在某些地方做些堅持,因此接下來她將進行的,是一場或者十分激烈,或者十分不激烈的討價還價。
第096章 各自的底限(上)
楚玉在花廳內設了檀木椅子,一左一右的擺在黑漆的高腳方桌邊,桌上擺放著些乾果零食,中心立著一隻羊脂白玉瓶子,瓶中插一支青翠新柳。
楚玉坐下來後便迫不及待的轉向天如鏡,道:「許多天不見,你想得怎麼樣?」從前她入宮的時候一般能偶爾遇見天如鏡,可這些天來竟然一面也不曾見過,想必是天如鏡刻意要避開。
如今他既然親自前來,便說明他已經做出了決定。
已經作出決定----這個事實楚玉只稍微想想,便忍不住激動得微微顫抖,雖然早知道天如鏡會讓步,可是終於能讓她接觸那手環里的東西時,楚玉的心神還是不由得飄蕩搖曳不能自持。
那裡面會有什麼?除了歷史記載外,是否還有別的東西?天如鏡的師父天如月曾經製作類似化學實驗的容器,想必也是從那手環里得來的知識。
天如鏡垂下眼眸,淡淡的道:「你想要什麼?」他沒有亮底牌,而是讓她先開條件。
楚玉儘量做出一副漫不經心的神態,微笑道:「我尚且不確定你那裡有些什麼呢?萬一我要的你沒有,那豈不是糟糕?」她微微低下頭,以這個動作掩蓋眼中的急切。
雖然儘量表現得不太在乎,可是楚玉自己知道,她簡直在乎得要死,可是她不能表現出來,現在這個時候,是誰比較不在乎,誰就占了上風。
天如鏡也明白她的意思,是要現在就要看到些實在的東西,否則交易無法進行,於是便問道:「你要怎地?」
楚玉淡淡的道:「我知道接下來再過一段時間,陛下便會被亂臣殺死,改擁立一位皇叔做皇帝,我要看看這部分天書的內容與我所知的是否相同,倘若一般無二,我才肯信你。」
目前她還暫時不知道天如鏡手環里都有些什麼,也不打算胡亂猜測要些沒有的東西,楚玉把自己最迫切需要解決的問題當作一件無關緊要的小事放上檯面,以驗證天書真偽為理由,讓天如鏡展示出接下來的那段歷史。
她劉子業會死,可究竟是誰所殺,接下來又是哪個皇帝上位,這個關鍵性的問題她卻不記得,這是楚玉最大的煩惱,倘若能騙得天如鏡展示出那段歷史,她也好相應的針對主事者做出對策,接下來不管這場交易談判是否成功,她都已經先取得了實在的利益。
楚玉打的,就是這個如意算盤。
這個要求表面上是合情合理的,看起來也沒有什麼破綻,然而天如鏡卻道:「這一點我不能同意,我只能給你看本朝之前的那部分天書記載,而本朝之後的,時候尚未到,我不能呈現在人前。」
楚玉心中陡然一沉,面上不動聲色,道:「這又有何不可?我已經知道陛下必死,朝政必改,難道看一看天書上是否有記載都不成?」她陡然冷笑一聲,目光銳利的看著天如鏡,「本朝之前的事物,各種典籍之中皆有記載,我又看你的天書作甚?還是說,你的天書,根本就沒有本朝之後的部分?那天書根本就是你捏造出來的?!」
楚玉紅口白牙的倒打一耙,很不客氣的指認天如鏡在說謊,用的也無非是激將法,只要天如鏡不受激,一個衝動,說不定就把接下來的部分歷史亮給她看了。雖然嘴上言辭激烈,可是楚玉心頭卻並不抱有多大的期待,相反沉甸甸的,沉得把先前的激動都壓了下去。
天如鏡肯來找她,應是做好了各方面完全的考量,他的底限不會因為她的一兩句話而變動,所謂的激將法,對他冷靜無情的心性更是很難產生影響。
面對楚玉的信口污衊,天如鏡神情沒有半分的動搖,他靜靜的望著楚玉,既不辯駁,更不為此生氣,只十分平靜的看著,澄明的目光好似穿透了她的靈魂,過了許久,他才淡淡的開口,道:「不能給你看天書的這一部分,是因為你會為了扭轉自己的命運,做出違背天書記載的事,我很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