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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8:06:23 作者: 天衣有風
    容止笑笑道:「這是當然,容止原本便是在此等待公主的。」他一手支著軟榻緩緩起身,坐起來時好像牽動到了傷口,身體頓了一下,臉上卻剎那間浮現欣然的微笑,好容易才坐起來,他微微喘了口氣,過了好一會才道:「我想問公主討一件東西。」

    「是什麼?」

    「七葉雪芝。」

    七葉雪芝?那是什麼東西?

    楚玉眨眨眼,正在努力回憶,一旁桓遠卻低聲提醒:「公主,是前些天陛下的賞賜之一。」

    雖然容止手上掌握著尚藥司,藥材庫,香料三項權力,然而諸如七葉雪芝這樣皇帝賞賜的珍貴又可以較長時間保存的藥材,卻是歸於寶物那一類,收藏入寶庫之中的,而這一項權力,目前已經由桓遠接管,但凡有誰想要從中取用,都要通過楚玉這一關。

    容止微微一笑,他仰頭望著站在身旁的楚玉,神情坦然:「阿錯的傷勢已經拖延了好幾年,如今總算是等到了關鍵的一味藥材,希望公主能夠成全。」

    容止有所需求,察覺到楚玉想要香料的配方後,便主動的送上,以此來交換治癒花錯的藥材。

    憑心而論,這筆交易其實是很划算的,因為那什麼七葉雪芝對楚玉而言可有可無,可是假如把香囊的配方掌握在手裡,對於楚玉而言,只有好處而沒有壞處。

    但是……

    楚玉俯視著容止,兩人的眼睛只有不到二尺的距離,彼此表露的情緒都一目了然。

    她幾乎是有些惡意的微笑:「假如,我不准呢?」

    第065章 那是兩回事

    容止慢悠悠的笑起來,卻沒有如楚玉所希望的那樣露出焦急為難之色,只十分安適的道:「公主還想要什麼?」

    楚玉無奈的嘆了口氣:「你就不能稍微笨一點,不要猜出我的想法麼?」她倒也不是小氣,只不過容止現在既然有所要求,她便想趁著這個機會多掌控一些東西。

    正所謂趁火打劫,過期不候。

    而方才刻意為難的說辭,也不過是不甘心的小小任性,想要看容止不管何時都從容不迫的臉上出現別的神情。

    容止依舊慢悠悠的笑:「讓公主失望,實在是我的罪過。」說雖是這麼說,可他的神情自在得很,沒有半點兒罪過的意思。

    楚玉不慡的撇撇嘴,伸出三根手指:「三件事。」她繼續俯視著容止,「你替我完成三件事,我給你你想要的。如何?」

    容止微微一笑:「難道我可以拒絕麼?」綠蔭的遮蔽下,他的臉容蒼白得驚人,幾乎與身上的雪裳同色,眉毛眼睛卻漆黑如墨,仿佛深不見底。

    他緩緩的站起來。

    兩人原本就挨得極盡,只不過一站一坐才顯出些距離,容止這麼一站,幾乎就正正撞上楚玉,一瞬間他們臉容貼得很近,呼吸幾乎交錯。

    楚玉微微瞠大眼,看著他羽扇般的眼界顫動,柔軟的髮絲幾乎擦過她的鼻尖。

    楚玉下意識的後退一步。

    容止長身而立,斂容敝衽,正色道:「公主有何吩咐?」

    雖然後退了一步,兩人之間的距離還是近了,楚玉不得不抬起頭才能正視容止,她又退了兩步,不動聲色的將方才桓遠所說的又重複一遍:「你如此聰明,該知道我要讓你做些什麼。」

    容止想了想,有些無奈的道:「公主這不是強人所難麼?我近來足不出戶,怎麼會曉得是誰手腳不乾淨?」

    楚玉此時卻一步不讓,她冷靜的微笑著,定定的望著容止:「你知道的,不要含混過去。」儘管沒有任何證據,可是楚玉心裡異常清晰的感覺,容止知道一切。

    他所掌握的,絕不僅僅是物質上的權力。

    雖然對一個不明底細的人有這樣強烈的信心是一件很荒謬的事,可是楚玉的感覺從來沒有這樣的明確和有力過,簡直就好像理所當然的事情一般。

    容止抿了一下蒼白的嘴唇,忽然又是一笑:「假如公主一定要這麼認為,那麼我也只有勉力嘗試。」他欠了欠身,「偷盜那人應該不會立即出手,尚且需要時間等待,請公主調給我一些侍衛,三日內,我將給公主答覆。」

    見他願意配合,楚玉自然是十分滿意,點了點頭允准他的要求,然而冷不防容止的聲音傳過來:「那麼公主,第二樁和第三樁事是什麼呢?一併在此說了吧,我也好一同辦了。」

    楚玉冷笑一聲道:「你先辦好了此事,再來談第二樁吧,倘若這一樁也辦不好,我便將那七葉雪芝切碎了餵魚去。」

    丟下這挾靈芝以令容止的話,楚玉心虛不已的轉過身去。什麼第二第三件事,她現在壓根都還沒想好,就連那第一件,也不過是臨時拉來湊數的,雖然她原本帶著桓遠來就有讓容止為此出力的意思,然而能夠這麼輕易的得手,還是讓楚玉有些意外。

    楚玉招呼一聲桓遠跟她離開,快步走動之際,聽到身後容止的聲音悠悠傳來,「既然如此,那麼我便不送公主,只是公主,你對那小丫頭的懲罰,似乎太輕了些。」

    才不過餓上三天而已,這麼做,最多也就是能嚇唬到幼藍一個人。

    楚玉心頭一震,腳步頓住,卻沒有回頭,只開口問道:「那你說當如何?」

    他的嗓音輕柔如雪,可是言辭之間,卻閃爍著殺伐決斷的冷酷輝光:「杖殺,拖到最顯眼最多人來往的地方,施以杖刑,不要一棍子打死,要打上整整三日,讓所有人都瞧見。」如此,才能顯示出威懾的力量,讓所有人心有所懼,膽寒不已,頭頂仿佛有利劍高懸。

    楚玉冷然道:「你不覺得如此御下,太過嚴苛酷厲了麼?」

    容止微微一笑,重新坐回軟榻上,儘量不牽動傷勢的,小心翼翼的躺好:「非常之時行非常之事,如不行非常手段,難以在極短時日內奏功。」

    楚玉依舊定定的站著,背脊筆直,身子沒有半點動彈歪斜。

    桓遠就站在楚玉身旁,聽了容止的話,忍不住偏頭瞧了楚玉一眼,卻見那張清雅的臉容上仿佛凝著陰鬱的層雲,澄澈的眼底翻卷著狂瀾。

    「你說得不錯。」過了好一會兒,楚玉微微的笑了,這些微的笑意好像自雲層深處折she出的一縷光,登時掃進她面上的陰霾之色,有一點無奈的,可是也有一點驕傲的:「這確實是最好的法子。」

    最後一句話,壓在她心底沒說:可是她做不到。

    楚玉知道,自己現在想要的行事動作,需要花很大的氣力,也許每一步都會遇到很大的阻力,假如想要快些達成目的,拋棄憐憫決斷行事,是最好的選擇。

    容止應該也是隱約覺察到了她想要做些什麼,才會如此提醒,楚玉也明白,他說的很對----可是她做不到。

    假如能夠做到,那麼她便不是楚玉了。

    因此,她寧可拋棄最容易的那條道路,曲折而迂迴的前進,小心翼翼的靠近那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觸摸到的目標,儘管身後的歷史車輪滾動聲已迫近耳旁。

    楚玉揚了揚下巴,嘴角的笑容有些倔強,再回過頭去時,眼底已經是燦爛的眸光:「你這麼說,可不太對,幼藍受到責罰,可是因為你。」他這麼說,可是在拆自己的台子。

    容止漫不經心的笑笑:「一碼歸一碼,那是兩回事。」

    楚玉也是一笑:「你說得不錯,那是兩回事。」

    第066章 原非聰明人

    夜過半。

    一彎新月如鉤,高掛在墨藍色的夜穹之上,撒著極為淡薄的清輝,一條纖細的身影走近柴房,左右看看,確定了四下無人,才取出藏在袖中的鑰匙,打開柴房門上的銅鎖。

    柴房門吱呀一聲響了。

    這柴房乃是好幾間相連的大屋,屋內堆疊著乾柴,一捆一捆高高的幾乎摞到了樑上,幼藍纖瘦的身子蜷縮在角落裡,初夏的夜晚依然有些微的涼意,一天的飢餓更是令她全身虛軟。

    好餓……幼藍腦袋暈乎乎的想,整個人都空空的,好像飄在軟綿綿的雲端,但身後堅硬的柴枝卻硌著肩背。

    幼藍想要挪動下身子,可是卻又沒力氣動彈,她今日一早上去給容止傳話,中午沒來及吃飯便去服侍公主,接著便進了柴房,一直餓到現在。

    幼藍倒沒有怨恨楚玉,她知道自己的身份是個下人,做了讓公主生氣的事,公主只餓她三天便已經是格外的開恩,只盼著這三日趕緊過去。

    意識在昏芒中沉浮,幼藍心說睡著就不餓了,才含含糊糊的閉上眼睛,卻又聽見門外傳來的聲音。

    開鎖聲,推門聲。

    寂靜將聲音放大,深深的傳入幼藍耳中。

    是誰?

    幼藍迷茫的睜開眼,視野好一會兒才由模糊到清楚,借著從窗口打進來的些許微光,瞧見貓一般溜進來的,是一個約莫十四五歲的粉衣少女,她進屋之後便反手將柴房門掩上,將手上提著的竹籃子放在地上。

    幼藍忍不住吃驚的叫出來人的名字:「小黛?」來人竟是平日與她最為交好的侍女粉黛,兩人是一同進入公主府的,在她受到公主重用之前,兩人都是同吃同住,受了府內其他人欺負,也是抱在一起互相安慰。

    只不過,當幼藍被楚玉提拔之後,便與粉黛漸漸生疏了。

    粉黛生得很單薄,整個人都是小小的,纖細的手腳,瓜子臉下巴尖得仿佛能瞧見骨頭,一雙眼睛卻是大而明亮,看起來楚楚可憐,籃子很大也很沉,她提著有些吃力,放下後大大的喘了口氣,才著急湊過來瞧幼藍:「小藍,你沒事吧?」

    幼藍心底湧現感激的暖流,也不由得有些焦急:「你來這裡做什麼?」一時間,她竟忘了問粉黛是怎麼有柴房鑰匙的了。

    粉黛抿著薄薄的嘴唇一笑,悄聲道:「餓了很久了吧?我給你送吃的來了。」她說著將蓋在籃子上的藍布小襖掀開,把籃中盛裝的碟碗杯子一件件的取出來放在地面上,一共有四張麵餅,一大碗拌了肉湯的米飯,一小罐醃菜,還有兩隻煮熟的雞蛋,另外籃子裡還放著一隻大銅壺,看起來裡面裝滿了水。

    這些食物雖不精美,但勝在數量夠多,足夠幼藍吃上一天還有餘。

    幼藍驚愕不已,望著粉黛失聲道:「這些……你哪來的?」

    粉黛被她的聲音嚇了一跳,趕緊跑回門邊,透過門fèng望一下外面,確定沒引起別人注意後再回到幼藍身邊,小聲道:「偷來的剩飯,你別這麼大叫啊,要是給人發現了,我有十張嘴都說不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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