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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8:06:23 作者: 天衣有風
    昨日交談時,楚玉偶爾問起王意之的紫檀木拖鞋是哪家匠人做的,過後也便忘了,卻不料王意之還記得。

    楚玉脫下鞋襪,將雙腳伸入木屐之中,鞋底的弧度十分合腳,冰涼潤澤的觸感從腳底緩慢沁入。

    第063章 睡到自然醒

    穿木屐有一個好處,便是舒服,雙腳不必受鞋襪的嚴密束縛,露出來讓皮膚呼吸。

    在自己家裡面,穿著雙拖鞋慢慢晃悠,還是很悠閒很自在的。

    楚玉慢悠悠的品嘗著午飯。其中一盤小銀魚做得很美味,便多吃了幾口,雪白的魚肉細緻鮮嫩,含在口中還有些微的甜味。她腳下有節奏的一踏一踏,聽著昂貴的小葉紫檀敲打地面的圓潤聲音。

    睡覺睡到自然醒,讓別人幫數錢數到手抽筋,口啜白玉餚,腳踩黃金……拖鞋,假如沒有迫在眼前的政變風暴性命之憂,那麼這樣的生活真的沒有什麼可以挑剔了。

    幼藍站在一旁,楚玉想吃桌上的什麼菜,便動動嘴吩咐她盛過來,楚玉吃得半飽後,才放下銀筷,嘆了口氣道:「要說什麼,說吧。」

    剛才她就注意到了幼藍一臉有話想說但又不敢說的神情,知道肯定是有事,不過為了避免聽過之後沒心思吃飯,她還是先自己吃了半飽,才開口詢問。

    幼藍慌忙的低下頭:「是容公子。」

    楚玉一聽果然失去了胃口,忍不住皺眉道:「他又做什麼了?」

    幼藍小聲道:「今天早晨公主讓幼藍給容公子帶話,說要他多準備幾個香囊……」

    楚玉偏了偏腦袋,想起了這麼回事,道:「不錯,是這樣,他怎麼說?」

    幼藍遲了片刻才道:「容公子,他說,要等公主用了飯後再交給公主,否則公主會吃不下。」

    楚玉愣了一下,忽然忍不住笑出聲來,仿佛能瞧見容止說這話時,那似笑非笑的神情,她拿起一旁放置的絲巾擦拭嘴唇,淡淡道:「他要你轉交什麼,拿出來吧,橫豎我現在也吃不下去了。」

    幼藍從袖子裡取出來的,是一塊摺疊起來的白色錦帛,展開來有一尺見方,潔白絲滑的緞面上,墨黑的字跡很是俊秀優美。

    楚玉仔細一看,臉色頓時陰沉起來,嚇得幼藍肩膀一哆嗦,暗暗叫苦,心說容公子你和公主鬧彆扭就鬧唄,把我夾在中間做什麼?

    楚玉靜靜的將錦帛上的字看了一遍又一遍,許久之後才放下來,想要冷笑一下表態,卻又不知該如何抒發現在的心情,只有隨便哼了一聲了事。

    容止完全看穿了她。

    她之所以特意讓容止多準備幾個香囊,一來是想要多一些讓王意之分析研究的材料,二來,可以直接從他所取用的香料之中,獲取原始成分----也許容止會取一些別的香料來做煙霧彈,但是畢竟可以縮小範圍。

    但是,容止親手送來的這方錦帛上,規規整整的寫著的,是香料的名稱,用料,加工方式,最後還有一份藥水的配方。

    錦帛上所書香料的名稱,大部分都是昨天楚玉從王意之口中聽過的,最後的藥水也沒有超出他的判斷,這說明了王意之對於香料的研究十分精深,可是,另一面,也說明了,容止洞悉她的意圖,她稍有動作,容止便能判斷出她想要什麼。

    就如今天這樁,眼前此事。

    有一點點不慡……但是不慡的同時,卻好像又有一點點的……楚玉說不出來那是什麼心情,好像有什麼在水波之下涌動著,波紋的交匯之間,折she出銳利的光輝。

    也許,還有一些佩服吧。

    只不過,讓楚玉不解的是,容止這麼做,究竟是在打算幹什麼呢?

    他應該不知道王意之的事,畢竟楚玉得見王意之是純粹的巧合,容止只是從今天她的命令里猜出她的意圖……但是,為什麼他要直接把配方送過來?

    他有什麼目的?

    示威?表示他能看穿她的想法?顯擺他很聰明?

    還是示好?用實際行動證明他沒有敵意?

    不管從哪個角度去思考,容止都不像是會做示威這種無聊的事的人,至於另一個可能……假如容止這個行為是示好,那麼他想通過這向她要求些什麼?

    將錦帛摺疊起來放進懷裡,楚玉看一眼面前的飯菜,果然失去了胃口,倒不是因為生氣,而是心中塞著太多雜亂的思緒,沒有心思再品嘗美食。

    想起方才幼藍說的話,她忍不住笑了起來,有點兒生氣,又覺得有些有趣。

    容止有什麼目的,她自己一個人胡四亂想是沒有用的,最好最直接的辦法,就是直接去找容止詢問。

    倘若這香料的配方是正確的,他有什麼要求,只要不過分,她都會允准。

    楚玉思索停當,便讓人撤下飯菜,卻不著急出門,只取來紙筆,沉吟片刻才緩緩在紙上書寫。

    她練字的時間不多,字跡還有些生澀,但是慢慢的寫來,也算是端正好看。

    幼藍在一旁小心的伺候磨墨,偶爾偷瞧一眼,她不識字,楚玉寫的什麼,她看不明白,但是在一些字的旁邊,紙上還畫著圖,最大的東西像是鍋爐,旁邊還有些看起來像是碗的圖形,中間還有些線條連著,不知道是做什麼的。

    她不敢多看,但每隔一小段時間都會偷偷的抬起眼來飛快的瞟一下,多看幾次,也便將畫上的東西給記得八九不離十,還有些細節想看清楚時,楚玉已經拿起紙來吹乾墨跡,小心翼翼的摺疊起來,收進懷中。

    做完這些楚玉才慢吞吞的出門,可是才走出東上閣,卻見桓遠站在東上閣的門口,與門口的侍衛說著什麼。

    楚玉好似漫不經心的問道:「他等了多久了?」

    幼藍下意識的回答:「約莫過了一個時辰。」話說出口她才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剎那間臉色慘白。

    楚玉停下腳步,笑眯眯的望著幼藍:「很不錯啊,你敢冒著會讓我不高興的風險,給容止傳遞消息,桓遠是來找我的,你卻不捎帶著通報一聲。」看來,容止的影響力,在公主府上依舊非常巨大呢。

    意識到楚玉話語中的幽冷之意,幼藍臉色慘白,咚的一下雙膝跪地,哆嗦著道:「公主饒命。」

    楚玉依舊笑吟吟的,居高臨下望著她,卻不出手相扶。

    第064章 別人手抽筋

    雖然楚玉並沒有對幼藍下黑手的打算,但是卻有意識的延長她恐懼的時間,這是一種心理上的壓迫,也是對這個小姑娘的一次小小警告。

    不要太放肆,不要太自作主張。這是楚玉的潛台詞。

    每一個人,都是獨立自主的個體,楚玉從來不認為,她虎軀一震,又或者喊兩句平等什麼的就能夠輕易的收買人心,利益,情感,理性,欲望,人是由多方面因素組成的集合體,有時候所謂忠誠不過是利益的附帶衍生物,每個人都有私心,包括楚玉自己。

    既然連她自己都不能免俗,又憑什麼要求別人成為完全沒有自我意識的木偶呢?

    因此對於幼藍的小小心思,楚玉是完全可以理解的,雖然現在看起來容止好像已經失寵,然而日久積威之下,還是能令幼藍下意識服從。

    在最新受寵的桓遠和貌似失寵的容止之間,幼藍無意識的選擇已經表明了立場,她潛意識裡認為跟著容止能得到更多好處,因而冷落了想要見楚玉的桓遠。

    理解歸理解,然而不能輕縱。

    其實幼藍的作為並沒有怎麼造成損失和傷害,只不過她正好倒霉撞在了楚玉剛磨亮的刀口,被楚玉給逮個正著,準備宰來給別的猴子看。

    只不過具體應該怎麼宰,涉及到細節方面,楚玉自己卻首先犯了難,幼藍也不過是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女,假如拖下去打幾板子,先別說會不會打死,楚玉自己就開不了這個口,但假如罰得輕了,又怕對別人沒有震懾力,不能給人留下教訓。

    思索了一會,楚玉吩咐侍衛:「把她關柴房裡,不准給她送吃的,三日後的這時候再放出來。」她語氣淡淡,卻隱約透著冰冷。

    幼藍哆嗦著身子,被侍衛架著雙臂拖走,楚玉望著她幼小的慘白臉容,有些心軟,幾乎要脫口而出收回命令,但理性還是及時回籠,壓抑住了不該有的衝動。

    這時候不能夠心軟,楚玉對自己說。

    不去理會被拖走的幼藍,楚玉徑直走向桓遠,問道:「找我有什麼事?」沒等桓遠回答她又吩咐兩側的侍衛:「今後桓公子要是來找我,你們就直接放行,記住了。」

    兩側侍衛彼此對視,交換驚奇的目光,心中暗暗揣摩公主的寵愛果真已經移到桓遠身上,今後要多加小心。

    交代完畢,楚玉才又一次望向桓遠:「有事便說吧,今後若有什麼要事,可以直接喚人來通報我,我給你的那幾個侍從不是用來擺著好看的。」看著桓遠有些清減的俊美臉容,楚玉是有些愧疚的,因為在她偶爾睡覺睡到自然醒的時候,那個幫她數錢數到手抽筋的人卻是桓遠。

    有了桓遠在幕後的忙碌,她才能有足夠從容的餘裕做其他的準備工作。

    桓遠請楚玉與他走到一旁較靜的地方,面帶愧色的道:「府內,接連有些珍貴物件失竊。」其實這件事他昨日便想稟告,卻不知為何昨晚見到楚玉後竟忘了此事,以致拖延到現在。

    楚玉眉頭一凝,道:「查出來是誰幹的沒有?」看桓遠神情,她心中已經明了了答案,不待桓遠回答,她微笑著自己接道:「都丟失了什麼?損失很大麼?」

    「少了些飾物擺設,折合起來約莫有三四十萬錢。」桓遠微微抿著嘴唇,道:「還有一些陳年帳目有些問題。」

    楚玉一聽桓遠提到帳目就頭疼,那些繁瑣的數字能把人看暈過去,她屈起手指扣著自己的下巴,片刻後有了主意:「這事情交給我吧,我現在要去一個地方,你隨我來。」

    桓遠愣了一下跟上楚玉的腳步:「公主這是要去哪裡?」

    「沐雪園。」容止的住所。

    容止的沐雪園清幽如故,前些天被花錯越捷飛斬斷的竹子已經被清理掉,並從別處移來了新的樹木,在正午的陽光下,散發著令人心曠神怡的綠意。

    專門搭起來遮蔭的藤架下,容止悠閒的躺在軟榻上,直she的日光大半被藤蔓的寬闊綠葉遮擋,他眼眸合斂,嘴角含笑,身姿慵懶,似在假寐,但是楚玉卻直覺的認為,他在等她。

    當楚玉走到容止身邊時,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眸便緩緩的睜開了。

    楚玉也不拐彎抹角,直接從懷裡掏出疊起來的錦帛,在他頭頂上晃了晃後收起,道:「你不要說,不知道我的來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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