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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8:06:23 作者: 天衣有風
    這回出皇宮時,楚玉沒有太著急,她一邊走著,一邊悠閒的四處張望,暗中記下周圍環境。

    顧盼之際楚玉卻瞧見一個人,其實宮中可以瞧見的人不少,但唯獨這個人,讓楚玉不由自主的停下腳步,目不轉睛的深深凝望。

    那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論貌美,他不如柳色墨香,也就是容止桓遠那個等級,楚玉這些天來閱慣美色,早已能視美色如浮雲,可是這少年不同,太不同了。

    他的雙眸清澈,卻不似容止那般深沉,而是一種接近初生嬰兒般的純真無垢,眉宇之間的純淨幾乎令人屏息,他雖然行走在這天底下權利慾望最為集中的地方,可是楚玉卻覺得他走在紅塵之外,沒有沾染上人世的半絲愛恨情仇,貪嗔痴怨。

    這少年,太乾淨了。

    他身穿幾乎曳地的紫色長袍。長袍外籠著一層輕紗,行走之間輕紗揚起,飄然若仙。

    容止與這少年年齡相近,氣質也有些相仿,可是這兩人之間,卻有著天淵一般的差別,相反的兩個極端,容止是宛如宇宙盡頭的黑洞一樣深不見底不可度測,怎麼都瞧不見真實的心思,而這少年,卻仿若世外不染纖塵的水晶,那麼的一目了然清澈純淨。

    好像覺察到楚玉的注視,少年停下腳步,微微偏頭瞧來,望見楚玉時,他淺淺的笑了笑,點一下頭,隨即又朝前走去。

    與楚玉同行的宦官察言觀色,小聲的沖楚玉耳語:「長公主殿下,那位是太史令天如鏡,乃是雲錦山一脈的傳人,仙術很是了得的,公主如是衝撞了什麼晦氣,可以請天師大人前去驅邪。這番天師大人入宮,便是為了為宮裡鬧鬼的屋子驅邪呢。」

    太史令只不過是按照體制安排的官職,平時的工作十分空閒,就僅僅是推算曆法,不過天如鏡的另一重身份卻是效忠皇室的天師,因此雖然職位不高,王宮之中卻無人敢小看於他。

    天師?

    回味過來天師是什麼意思後,楚玉才萌生的好感立即去了七七八八:這氣質純淨的少年竟然是那種裝神弄鬼的神棍?反差也未免太大了吧?

    這個世界,果然人人都是不可貌相。

    ……

    回到自己的車輿上,楚玉已經將方才在宮中瞧見的少年忘卻,就算再怎麼氣質純淨,再怎麼表里不一,天如鏡也與她沒有關係,她不需要驅邪也不貪戀美色,遙遙的一瞥之後,兩人之間不會再有什麼交集。

    車輿之內除了軟墊擺設矮几的之外,此時卻比來時多了一樣東西,是一個被綁得很藝術的年輕男子,他身上是新換的乾淨衣裳,頭髮還有一些濕潤。楚玉研究了一下那繩子,覺得不是一般高手能綁出來的,就算正常的解開,也至少要解五六分鐘。

    那青年嘴裡塞著白巾,嗚嗚的說不出話來,一雙眼睛卻含著憤怒又屈辱的淚水,眼睛裡的光芒化作利劍she向楚玉。

    這青年便是劉子業送給他姐姐的新禮物----沈深之。方才劉子業覺得撿日不如撞日,早點把沈深之解決了,也省得再一次瞧見他,便在與楚玉閒聊的期間內,下令把沈深之洗乾淨送到楚玉車上,假如楚玉有興趣,路上就可以享用,不著急的話,也可以帶回府慢慢品嘗。

    此時車正在往回行駛,楚玉坐在車上,面無表情的承受沈深之的目光凌遲,心中卻是無奈的苦笑。雖然她這麼也算救下來了一個人,但是保住性命的同時卻要身為男寵,這對於有志向的年輕人來說,是更加無法忍受的事吧?

    但是楚玉並不打算告訴沈深之真相,也沒有打算獲得他的感激,她救下此人不過是一時憐憫,並不是多麼偉大的情操,也不打算對其推心置腹。只要把這人關在公主府里,就算是取得了初步的勝利,至於今後,還可以慢慢從長計議。

    回到府里,楚玉讓人給沈深之安排一個住處,就住在已遣散面首的舊居里,如此一來也算落實了他的身份,楚玉叮囑人對沈深之嚴加看管,以防止他一時想不開自殺,臨去之前她忽然轉身望著面如死灰的沈深之,這也是兩人見面以來的第一句話:「你如是真的心存死志,旁人很難阻攔得了你,但須知生難死易,假如你就在這裡死了,那麼不過是我公主府上的一個卑微的面首。永遠都是。」

    沈深之聞言目光大放異彩,楚玉心知已經打消他內心消極的一面,這才放心離去。

    ……

    就在楚玉綁著一個男人回府的時候,便已經有人向容止報信,容止彼時正在擺棋譜,聽到消息時依舊不緊不慢的用完好的那隻手落下棋子:「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與此同時,桓遠那裡也收到了消息,他聞言愣了一下,面上神情變幻,好一會兒才揮手讓那人退下。

    府內眾人反應各異,柳色雖然著急,但是卻無可奈何,只有繼續努力培養氣質。

    最為憂愁的人卻是越捷飛:「原來公主最近的口味轉向了有身份的貴人,有些人可是不好惹的……今後我的任務是不是更加的沉重了?」

    第049章 河流的流向

    又半個月慢慢的過去,春日漸暮,薄衫取代了層層重衣,不知不覺間,初夏悄然降臨。

    正是流光易拋。

    楚玉躺在長椅上,頭頂是盤著棚架的枝蔓植物,綠蔭遮擋著陽光,炎夏還未到來,她已經開始提前做消暑的準備了。

    觸手可及的,是擺放在長椅邊的矮几,上面放著精緻玲瓏的點心,以及才煮好的甜湯,微微的溫熱,在這個時候喝,既不嫌太熱,也不嫌太寒涼。

    楚玉揉了揉眉心,輕輕嘆了口氣,雖說這環境情致悠閒,可她的心卻一直放鬆不下來。

    這半個月,她幾乎每隔兩日便要進宮一次,一方面是為了揣摩小皇帝與山陰公主的關係,另一方面,則是她發現了山陰公主的用來收藏男寵的後院居然還有這個作用,於是繼沈深之之後,又有一位官員被洗乾淨五花大綁的送到了她的車內。

    不得不說,劉子業這個不務正業的皇帝,雖然做皇帝做得不太稱職,可是送起面首來,還是相當的順手麻利的,下手那叫一個快准狠,全套服務送貨上門。

    沈深之已經安分許多,這些天已經不需要捆著,便很乖的在一個院子的方寸之地里待著,他甚至還主動勸慰起那個後來被楚玉帶回來的官員,讓他也安分下來。

    另外一方面,這些日子來,楚玉也發現了劉子業對山陰公主信任偏愛到一個什麼地步,他甚至完全不介意把奏章給楚玉看,楚玉隨口說些什麼處置,他也十分輕鬆的應承照辦。

    而後來楚玉又在無意間駭然的發現,山陰公主那一手漂亮的行書,字跡竟然與劉子業相差無幾!

    假如說,原本楚玉只覺得自己拿著一座小金庫的鑰匙,那麼現在,她算是知道了,這金庫的容量,遠遠超出自己所想像的,因此也令她更為不知所措起來。

    楚玉幽幽的嘆了口氣,覺得自己來到這個世界後就沒過幾天悠閒日子,不過幾十天的算計,竟然比前世所有考試加起來還要複雜。

    身旁傳來悠然的笑語:「公主究竟何故嘆氣?良辰美景,為何不放寬心境,浮生偷閒?」在與楚玉身側一米外,是另外一張長椅,長椅上躺著個清秀溫柔的少年,他的眉目好像潤著一層柔光,周身的如雪衣衫雲一般的散開來,可是倘若凝神細瞧,便能發覺他眸底不可度測的深淵。

    這少年自然便是容止。

    他的傷勢已經日漸好轉,可是卻不見他問桓遠索回權力,反而每日將更多的工作交給桓遠承擔,交付之後他便毫不過問,好像巴不得甩開肩頭重擔似的,倒是桓遠,一時間被加諸於身上的重任壓迫得喘不過氣來,手忙腳亂之下,才駭然的發覺原來容止從前是在處理這麼多煩瑣的事,而那樣的情況下他還能看起來很悠閒,這人的手腕簡直令人敬畏。

    容止這番動作讓楚玉疑惑不已,覺得他這麼做,仿佛是在向她表態什麼,可是卻也想不明白緣由,反正目前桓遠接管事務對她暫時是沒有危害的,所以楚玉也默不作聲,樂見其成。

    聽見身旁容止的聲音,楚玉偏頭瞥他一眼,下意識的摸了一下袖口,袖子底下,她的手臂上,綁著易拆裝的袖箭,這是她讓幼藍秘密的延請工匠,與那工匠交流一番後選擇的防身武器,雖然是古代的打造技術,但是其中也加入了一些現代武器的設計,一些簧片的構造出自楚玉的提議,精細方面的要求提高了不少,直到昨天才打造完成,送到楚玉手上。

    這也是現在,為什麼楚玉敢這麼安然的和容止並肩躺著的原因之一。

    自然,這袖箭造出來,也不單是為了對付容止,而是在今後可能遇到危險的時候,令她多出一點自保的能力,只要一點點令人意外的手段就好。

    大概沒有人會料到,她一介公主之尊,會在自己衣服里藏不入流的暗箭。

    見楚玉出神不答,容止不惱也不急,他悠悠閒閒坐起來,從自己手邊的矮几上端起盛裝甜湯的碗,很文雅的喝了一小口,慢慢的咽下,放下碗後又慵懶的躺了回去。

    藤蔓的綠蔭遮蔽著午後的陽光,這實在是個午睡的好地方。

    楚玉有點妒嫉的看了他一眼,這些天來,最為悠閒的,莫過於容止了,他每天的正式工作,無非是喝藥養傷,偶爾開口指點一下桓遠,近幾日來竟然有把身上任務完全撇清的意思,而桓遠的辛苦,更反襯出容止令人髮指的悠閒。

    見容止甚至已經舒服得半眯起眼睛,她遲疑一下,還是忍不住開了口:「這些日子以來,我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這個問題令我十分不解。」之所以無法決定今後的動向,也是因為這個問題一直懸疑未決。

    容止的眼睛眉毛很好看的彎了一下,道:「是什麼問題?公主如果有什麼煩惱,不妨告訴容止,容止一定會竭盡所能為公主分憂的。」

    楚玉不是很信任的看看他,回想起桓遠的話,心中也十分無奈,這個問題,她在前些天已經問過桓遠,可對方思索之後的回答是他不知道,並且建議她來問容止。

    桓遠雖然有天才般的天分,可是畢竟才開始開發,遠遠不及容止那近乎可怕的洞察與練達。

    楚玉又遲疑了好一會兒,才慢吞吞的道:「我的問題,是與河流有關的,關於河流流淌的方向。」

    容止眉毛微微一皺:河流流向?公主什麼時候關心起這類問題來了?他眼帘一動,天下山川河流的分布便在腦海中浮現,卻不明白這與楚玉有何關係……更何況,最近似乎沒有哪條河出什麼大問題啊。

    第050章 河流的意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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