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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8:05:32 作者: 骨生迷
    鄭纖點了點頭,跟著她娘出了堂屋,離開前,她還看了一眼桌上的麵條----這是她下的最好的麵條了,可惜都沒有人吃。更沒有得到她意想中的誇獎!

    朱氏要跟她說的,無外乎就是要讓她注意自己往後的身份,要愛惜自己。

    鄭纖在鎮上的這段日子,鄭繡有意無意地都會漏一點張秀才家的事給她聽,此時她便道:「張秀才家裡家徒四壁,連她娘病重都無錢醫治,我若嫁過去,肯定要操持家務的。娘現在不讓我學,我往後怎麼辦?」

    朱氏道:「你是不是聽你大姐姐他們說張家的壞話了?你別聽他們瞎說,張秀才家是窮,可兩年後就是春闈,按他的學問,那是絕對能中個舉人的。現在窮點怕什麼?往後日子就好過了!再說你爹現在也有本事了,等你出嫁,我給你買個陪嫁丫鬟帶過去,事事由她動手,哪裡用得到你?!」

    鄭纖雖然書讀的不少,但是對人和事的認知都十分有限,聽她娘這麼一說,好像是這麼個道理,不由又猶豫搖擺起來。

    朱氏此時也冷靜下來,繼續勸道:「你要不想走繼續待著也行,但你記著,往後這些粗重活可不許再做了,你得想想你的往後啊。別嫌娘嘮叨,娘都是為你好……」

    鄭纖點點頭,沒再頂嘴。

    朱氏跟鄭纖絮叨了一會兒,就從鄭家離開了,她還得去給張秀才家送藥錢呢。

    鄭繡已經料理好了家人用過朝食,朱氏走後,她就去招呼鄭纖出來吃麵。

    鄭纖並沒有出來,只是隔著窗子道:「大姐姐,我身上有些不舒服,想歇一歇。」

    鄭繡聞言也沒多說什麼,想來是朱氏又說了什麼糟心話,便由她去了。

    也自從這天開始,鄭纖隔三差五地就要那麼『不舒服』一回,且每回,都恰巧是在鄭繡喊她一起做飯的時候。

    鄭繡再傻,也知道鄭纖這是被她娘給說動了,覺得這樣的活計配不上她未來官太太的身份了。

    如果沒有朱氏,鄭繡完全有把握把鄭纖給掰過來。可朱氏才這麼摻和了一回,她前頭小半個月的努力就全都白費了!

    要說不生氣,那是不可能的。鄭纖但凡帶點腦子,都該知道往後不管能不能做管太太,苦日子且有的熬呢。現在不學點傍生的技藝,中間那幾年可怎麼過?!因為這樣,鄭繡每回看鄭纖,都覺得有些恨鐵不成鋼。

    鄭纖也知道她惱了自己,因而在家時都努力避開她,但鄭家就這麼大點地方,能避到哪裡去,總有碰頭的時候,每回這時,她便低下頭,不再直視鄭繡。

    鄭繡後來也有心想再勸勸她,可朱氏就好像防著什麼似的,隔三差五就來一趟,也不做什麼討人嫌的事,就只拉著鄭纖進屋說話。

    隔房的堂姐和親生的母親,傻子都知道誰說話更有分量。

    鄭繡索性脫開手去,不再管她。

    就這麼過了一個多月,張秀才他娘總算從病床上起了來,能下地了。

    雖然兩家說定了張秀才和鄭纖的婚事,但張秀才還沒相看過鄭纖,自然還是要見上一見的。

    朱氏跟張秀才他娘說定了,第二天就準備帶著鄭纖上門去張家。

    鄭繡一聽就不幹了,立刻就把朱氏攔下了,「二嬸難不成糊塗了?這男女結親,哪有特地把女方帶到男方家裡相看的?」

    朱氏道:「你不懂,張秀才她娘重病剛愈,不太走得動路,反正兩家都在鎮子上,總共幾步路。」

    朱氏是真的一門心思想結下張秀才的親,加上前頭都給他家花了不少銀錢,眼下就差臨門一腳,自然是上趕著。

    鄭繡卻不忍心看著鄭纖被張秀才家這樣磋磨,這哪裡是相看,分明是先給鄭纖一個下馬威。這親家地位也是很有講究的,本來是朱氏給了張秀才她娘看病占了上風,如今她再巴巴地把鄭纖帶過去,那點優勢可就又沒有了。

    鄭繡說不動朱氏,一轉身就進了鄭老頭、鄭老太的屋,「爺奶,快出來,二嬸要把纖妹妹送到張秀才家裡讓人家相看。」

    鄭老太和鄭老頭聞言就下炕穿鞋。

    「老二家的怎麼回事?」鄭老太不滿地嘟囔著,「咱們家的姑娘還特地帶上門給人相看,這成了什麼?」

    鄭老頭先出了屋,那邊朱氏已經說動了鄭纖,正準備帶著她出門。

    「老二家的,你給我站住!」鄭老頭大聲的呵斥道。

    朱氏一看這鄭老頭鄭老太出了屋,想到每回鄭繡都借著二老來壓自己,若是讓二老說上話,說不定這檔子親事都泡湯了。這麼想著,她的膽子也大了起來,硬是裝著沒聽到鄭老頭的話,拉著鄭纖快步出了門。

    鄭老頭和鄭老太都上了年紀,腿腳不便,等她們走到院子門口,朱氏和鄭纖已經走遠了。

    鄭老頭氣極,指著朱氏的背影說不出話來。

    「繡丫頭,趕快跟過去。」鄭老太忙不迭地道,「千萬別讓你二嬸做什麼糊塗事!」

    鄭繡應了一聲,薛直也趕到了,道:「我陪你一起去。」

    這樣自然跟好不過,鄭繡感激地看了他一眼,二人追著朱氏和鄭纖過去了。

    張秀才的家,鄭繡和薛直都不知道,朱氏倒是走的熟門熟路,她怕鄭家再來人攔自己,因而特地還挑了小巷子抄了捷徑走。

    按薛直的腳程,完全不會被他甩開,只是顧忌著鄭繡,他也不敢走太快。因而沒多久,就不見了朱氏和鄭纖的蹤影。

    鄭繡再去和鎮上的人打聽,打聽到了張秀才家的住址趕過去,那時候朱氏已經在張家連茶都喝過一道了。

    家徒四壁這個字,用到張家真可謂是形容到極致了。

    破敗的大門,殘缺的牆壁,從敞開著的大門就能看到裡頭堂屋的情況----昏暗,破舊,出了一張四方桌,幾條長凳,再沒有其他的。

    鄭繡簡直不敢相信鎮上還有這樣窮苦的人家----就是在槐樹村最破的薛直住的那間荒屋,都比這好太多了!

    ☆、第五十九章059

    鄭繡不可思議地一邊打量張家,一邊進了屋。

    朱氏正跟一個方臉濃眉婦人說著話,見到鄭繡和薛直一前一後地進來,面色都變得尷尬起來。不過她想自己已經把鄭纖給帶來了,就算鄭繡來了,總不能把人強行拉走吧。

    「這是我家大侄女,不放心我家纖丫頭,跟他夫君過一道過來看看的。」朱氏頗為生硬地解釋了一句。

    坐在她面前的自然就是張秀才他娘方氏,粗黑的濃眉,細長的眼睛,麵皮黝黑,身上的夏衫還打著好幾個補丁。怎麼看都不像個體面人,更加不像是病重得不能行走的樣子,可鄭繡也看出來了,朱氏對她十分客氣,甚至可以說是巴結。

    方氏聞言只是抬起下巴同鄭繡點了點頭,算是打過招呼。鄭繡的大名,她當然聽過,加上前陣子外頭那不堪入耳的風言風語,想不知道她這個人都難。此時一見,方氏不由在心裡默默把鄭繡和鄭纖對比了一番,鄭繡俏麗,鄭纖柔弱,倒算是各有各的美。只是打心底說,方氏還是有些看不上鄭纖,先不說家世,光是她這個人,捏著個帕子躲在她娘身後,眼睛都不敢抬,自己問一句,她就蚊子哼哼似的答一句。她給兒子找的是能掌管家務,服侍他們母子的人,可不是要還要別人呵護的嬌嬌小姐。

    鄭繡便笑道:「二嬸帶我們一起來嬸子家裡做客,走的太快了,我又光顧著看街邊先開的首飾鋪子,一時不注意,就給跟丟了,找了一會兒路才找過來。」

    她這麼說,自然是為了解釋為什麼明明是一家子,卻分了兩批過來。也把朱氏巴巴地把女兒帶上門給方氏相看,說成了一家子來張家做客,也可以說是來考察情況。

    方式也沒說起身給他們看個茶水,家裡就兩條能坐人的長凳,她跟朱氏、鄭纖分別坐了,薛直和鄭繡便只能站著。

    她轉頭繼續跟朱氏道:「我們家的情況你也知道的,若是現在就準備成婚,那麼聘禮和婚禮恐怕都不能操辦得很好看。倒不如再等兩年,等我們家永謙考中了舉人……」

    朱氏一聽她要把婚期延後,當下就不幹了,立刻道:「聘禮和婚禮的事,就全有我們家來。成了親,永謙也好靜下進來繼續考學。」

    鄭繡在一旁聽得苦笑不得,朱氏為了把女兒嫁給張秀才,竟然連聘禮和婚禮排場都不要了,加上還要給鄭纖一些嫁妝,說不定往後要出錢供養張秀才讀書……怎麼聽怎麼像是倒貼啊!

    這方氏說話也是極有玄妙的,不管是延期婚禮,還是近期免了聘禮和婚禮的成親,都是他家占便宜!

    方式聞言摸著下巴,故作沉思地道:「既然你這麼說,那我便去找人把兩個孩子的八字送到廟裡,看看日子……」

    朱氏立刻就喜笑顏開,當場就要答應下來。

    「嬸子這話說的,張秀才好歹是個讀書人。讀書人最講究禮義廉恥,若是被人家知道他家裡做這樣的事,往後有何臉面在同窗好友里自處?」鄭繡忽然冷著臉出聲道。

    「繡丫頭!」朱氏急的直喊她,眼看著就要落成的好事,她怎麼又上趕著摻和!

    方式拉了拉朱氏,轉頭看向鄭繡道:「你方才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她的目光寒冷似冰。她這一生早早的就喪了夫,後面幾乎就是為了兒子活著。好在她兒子很能讀書,很有出息,沒有枉費她的苦心孤詣。可眼下,卻有人當著她的面說她兒子的不是,她自然不能容忍。

    鄭繡不慌不忙地道:「我二嬸於你家有恩,你們願結秦晉之好,本是美事一樁。可我方才聽嬸子所言,卻是拋了兩個為難人的選擇給我二嬸,一是等張秀才考中舉人再讓她二人成婚。且不說你家往後會不會在這門親事上反悔,光是說科舉之路,道阻且長,張秀才一考即中那倒是好,可若是考不上,難不成還讓我家妹妹再等三年?二來,則是夫人說想沒有聘禮和婚禮排場就把我家妹妹迎娶進門,這讓我妹妹以後如何自處?嬸子在親事上給的這兩個選擇,還真是我平生僅見。」

    說到這裡,她還譏笑兩聲,「這便是你家結親報恩的態度?」

    方式怒目圓瞪,尚未說話,朱氏已經快她一步拉住鄭繡道:「繡丫頭,你別多話!先回家去,這沒有你說話的地方!」

    鄭繡側身一步避到薛直另一邊,「二嬸這話說的,我又不是為了我自己說的,當然是為了纖妹妹好才這樣說。且我也不只代表我自己,是爺奶不放心,讓我跟過來看的……」順帶也提了提家裡老人對這樁婚事並不看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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