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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8:05:32 作者: 骨生迷
小孩點點頭。
鄭繡又問:「那你叫什麼?」
「我叫薛劭。」這倒是回答了。
鄭繡仔細回憶了下,村上好像沒有姓薛的人家。
她一不留神,薛劭已經從板凳上跳了下去,撒丫子往門口跑。
這回鄭繡沒有防備,倒是追不上了。
薛劭跑到院子,撞上了正好回家的鄭譽。
鄭譽當即就大聲問:「你誰啊?跑我家來幹嘛?」
薛劭不理他,就想走。
鄭譽把人拽住,大聲地喊他姐姐。
鄭繡快步走出去,就看到兩人已經扭打在一起。
剛想喝止,被鄭譽拽著的薛劭卻忽然身子一軟,倒了下去……
看著倒在地上的薛劭,鄭譽趕緊撇清道:「姐姐,我沒打他啊,他自己倒的!」
鄭繡頭疼不已,她家這臭小子惹禍的本事還真是一等一的!這麼想著便上前把薛劭抱起來。
這孩子看著跟她弟弟差不多大,上手卻發現很輕。
薛劭身上的衣服髒的可以,也不能直接往床上放,鄭繡就把他的獸皮襖子剝了。
這一剝,才發現他裡頭就一層單薄的單衣。這大冷天,連個夾襖中衣都沒穿。
鄭繡把人放上床,又招呼鄭譽去請大夫。
村裡有個從鎮上退下來的老大夫,離鄭家也不遠。很快就被鄭譽請了過來。
老大夫給孩子把過脈,摸著山羊鬍子道:「體虛氣弱,是餓的。底子倒還好,休養兩天就好了。」
鄭譽插嘴道:「你看吧你看吧,我說不是我打的。」
鄭繡白了她一眼,給了老大夫十個大錢算是診費。
老大夫跟鄭仁頗有交情的,兩家就幾步路的功夫,他還不肯收。鄭繡硬要給,他才給收下了。
送走大夫,鄭繡去灶上取了熱水,又找了鄭譽的乾淨衣服,給薛劭擦過身子換上。
鄭譽在旁邊看的酸溜溜的,「姐,你對他那麼好幹嘛?他誰啊?」
鄭繡道:「不是誰,是那條黑狗的主人。」
鄭譽趕忙問:「那他不是想把狗要回去吧?要回去幹嘛啊,沒聽大夫說他這是餓的嘛?自己都吃不飽了,還不得把狗餓死啊。」
鄭繡敲了他一個板栗,「還不是你惹的禍?」要不是他把人弄暈了,又要她費什麼手腳呢?
鄭譽吐了吐舌頭沒說話。
薛劭醒過來的時候,已經到了傍晚。
屋裡暖融融的,空氣里還能嗅到香甜的肉味。他睡在一張陌生的床上。
他摸索著起身,發現自己身上的衣服也被換過了。
床頭擱著他的獸皮襖子,他起身穿上,輕手輕腳地出了屋子。
屋外是院子,他認出這是他白天到的地方。
外頭下著雪,四周靜悄悄的。
堂屋裡點著燈,他走近,便聽到裡頭傳來一個溫柔的女聲:「你去看看人醒了沒有?骨頭湯熬好了。」
然後另一個老大不願意的男童聲道:「幹嘛給他吃這麼好的東西啊,咱家都不常喝骨頭湯。」接著就傳來『哎呦』一聲,男童道:「好了好了,我去還不成麼,你又敲我的頭。」
薛劭緊了緊身上的襖子,快步走出院子,出門的時候又忍不住摸了摸激雷的頭,然後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第四章二嬸絆跤
鄭譽撲了個空,咋咋呼呼地跑回了堂屋。
鄭繡一聽人不見了,跟著他進去一看。果然床鋪上空空蕩蕩的,床頭放著的獸皮襖子和一雙小鞋都不見了。
鄭譽就不情願地嘟囔道:「他還穿著我的衣服呢!」
鄭繡白了他一眼,「沒出息的東西,就一件舊夾襖,回頭給你做新的!」
鄭譽這才不抱怨了。不過也不是他小氣,他姐姐自從幾年前大病一場後,就很不情願做針線,能買現成的都買現成的,那個野孩子穿走的舊夾襖,還是去年他生辰的時候姐姐給他做的。
鄭繡本想留人吃了夕食再走的,可那孩子竟這樣悄悄走了。
這天夕食的主食是饅頭,加上一鍋放了白菜豆腐的骨頭湯和一道炒臘肉。已經算是冬日裡豐盛的一頓了。
鄭繡把吃剩的食物餵狗的時候,特地用一個乾淨的碗放了兩個白饅頭,還用另一個碗扣上,放在了黑狗的旁邊。
第二天起來,鄭繡把扣碗掀開來一看,裡頭已經空了。
鄭繡心裡總算是鬆了一口氣。
不過這麼個半大點的孩子這樣有一口沒一口的吃著,總不是個事兒。這麼想著,鄭繡這天上午就去了一趟里正家。
里正四十多歲,膝下只有一個兒子,也在鎮上念書,就拜在鄭仁的門下。因此兩家也是多有來往的。
里正娘子是個很和氣的圓臉中年婦人,見著鄭繡,在院子裡餵雞的她就站起身,擦了擦手,殷勤周到地把人迎了進去,「大姑娘今兒怎麼有空來了,快,屋裡坐。」
鄭繡跟她相攜著往屋裡走,「里正伯伯今日可在家?」
里正娘子道:「前些天大雪封山,這幾日好不容易暖了,我們家那口子就組織人去山裡查看了,一時半會估計回不來。大姑娘找他有事?」
「也算不上有事。」鄭繡就把自家撿了條狗,又遇到那要狗的孩子的事簡單說了,「大冷天的,那孩子看著怪可憐的,又眼生的很。我就想來問問里正伯伯,這是哪戶人家的孩子。」
里正娘子道:「姓薛?我好像有些印象。」繼而仔細一回憶,道:「是上個月才搬來的獵戶家吧,一個大男子帶著個孩子,怪不容易的,就住在咱們村里西頭,靠山的那家荒屋裡。」不過她也只知道這些,至於那孩子為什麼這樣冷的天還在外一個人到處亂跑,就不得而知了,因而答應鄭繡等里正回來了,仔細問了,再去告知她。
鄭繡跟里正娘子說了一會子話就回家去了。
到了家門口,隔著遠遠的就看到門口站著個婦人,正在籬笆外張望。
走近一看,就瞧著是二嬸朱氏。
朱氏挎個籃子,看見他就殷勤的上前笑道:「繡丫頭你回來了啊?怎麼大一大早地不見人?」
鄭繡也不想跟朱氏多說,因此只道:「有事去了里正家一趟。」說著就去開門。
村上人家大多不鎖門的,不過鄭繡還是挺小心的一個人,鄭譽吃過朝食後就出去撒歡了,她出門前就把門鎖上了。
朱氏看著又道:「都是一個村裡的,來找你走動走動。好端端的你鎖什麼門,防誰呢?」
「家裡就我和弟弟兩個人在,少不得小心些。」鄭繡道。
朱氏跟著鄭繡進了屋,把籃子往桌一放,掀開兜布,「家裡也沒什麼好東西,早上蒸多了幾個窩窩頭,給你們姐弟送兩個。」
別看朱氏送來的是幾個雜麵的窩窩頭,可足夠叫鄭繡吃驚了,她這二嬸向來是個一毛不拔的鐵公雞,從來只有肖想別人家的東西,沒有往外拿的。
鄭繡把窩窩頭拿了出來,從灶上拿了幾個白面饅頭給朱氏當回禮。
朱氏一邊道:「嗨,一家人客氣什麼。」還是把饅頭都仔細裝籃了。
裝完東西,朱氏也不兜圈子了,又繼續道:「上回我跟你說的,鎮上馮員外那家的事,你想的怎麼樣了?」
鄭繡回來後根本沒想那回事,不過朱氏都親自登門來問了,她也只好應付道:「這事兒二嬸同爹爹說吧,婚姻大事,父母之命。你跟我說也是不算數的。」
朱氏一挑眉,道:「怎麼不算數?我還能害你不成?自然是為你好的。你說那馮員外家家底豐厚,人也是出了名的樂善好施……」
接著便是將馮員外家一頓夸,夸的天上有地下無的。
鄭繡不禁好笑地問:「二嬸將馮員外夸的這樣好,不知道的還當你是來替馮員外說親的呢。」
她隻字不提馮公子,顯然也是知道馮公子有些拿不出手。
朱氏有些尷尬地笑了笑,道:「馮家家境好,馮公子自然也是不差的。」
鄭繡也不想同她繼續打機鋒了,不耐煩地道:「我還是那句話,二嬸有心就去同我爹說,我爹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要是您瞧著人家馮公子實在好,就說給纖妹妹也是一樣的。」說著就找了塊抹布開始擦桌子。
朱氏也有些不快了,她到底是長輩,鄭繡這態度可太不把她當回事了,不由嗓門也大了起來:「繡丫頭,二嬸可真是為你著想!你說你頂著個『克夫』的名頭,要不是人家不嫌棄,你還能說上什麼人家?!」
鄭繡越發覺得好笑了,她二嬸這樣忙前忙後,明顯是人家許了她什麼好處,讓她幫著拉縴做媒,可不過兩回沒有得逞,明顯就急上了。
先不說鄭繡是真的看不上那個馮公子,就算是看的上,也沒有這樣不通過父母,直接來軟磨硬泡讓她同意的。
她還沒說話,恰好到家的鄭譽已經一陣風似的衝進了屋,對著朱氏大聲道:「姐姐不嫁人就在家裡待一輩子!我和爹爹養著她!」
鄭繡橫了他一眼,輕聲說了他一句:「沒規矩。」
朱氏被七歲的侄子嗆了聲,更加不快地道:「你個小孩子懂什麼?哪有姑娘大了不出嫁的?你姐姐要是一輩子不嫁人,咱們家這輩子都抬不起頭了!」
鄭譽也生氣了,大聲爭辯道:「那也是我家的事,不關二嬸的事!」
「你你你……」朱氏指著他半天,沒說出個完整話來,然後就轉頭對鄭繡道:「你說你怎麼教養的弟弟?大伯還是讀書人呢,怎麼就養出了這樣個沒規矩的小子?沒娘教的就是沒娘教的。」
鄭仁的髮妻王氏生小兒子的時候難產過世。鶼鰈情深的鄭仁便一直沒有再娶。
方才朱氏說道她的婚事,鄭繡還抱著看好戲的心態,此時她說到了鄭譽頭上,鄭繡就也不高興了,收了笑,「我們家就是這樣子,大的嫁不出去,小的沒規矩,二嬸看不過眼,往後就少來我們家。」
朱氏差點被氣出個好歹,挎上籃子一邊走一邊罵:「好心當成驢肝肺!這家裡沒個大人,一點規矩都沒有。哼,不知道的還當是哪裡來的,沒有爹娘的野孩子呢!」
鄭譽打出生就沒見過自己的娘親,哪能聽人說這個,當下就要撲出去廝打,被鄭繡花了大力氣拉住了。
朱氏罵罵咧咧地走到門口,籬笆下的黑狗怒目圓睜,伏地身子朝著她『汪』了兩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