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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4 18:03:02 作者: 有隻胖頭魚
    「母妃喜歡清靜,以後你若無事,不必總過來和我請安了。」

    她的他的眼神里,平靜而又深沉,就像她面前坐著的,只是一個毫無關係的陌生人,那裡面唯獨沒有衛旌笙下午在陳淑妃眼裡看見的,一個母親對孩子的疼惜與愛。

    衛旌笙如墜冰窖。

    他從來沒有像現在這一刻般,如此清晰地認識到,他的母親是真的不喜歡他,或者說,她是希望,她從來沒有生下過他這個兒子。

    衛旌笙鬆開手,默默地回到自己的寢殿,那一晚,他睜著眼將自己埋在膝蓋里,一夜無眠。他想著,如果這個時候,母親能來看看我,來抱一抱我該有多好啊,不,不只是母親,不論是誰,能在這時候陪陪我就好了。

    然而始終沒有人來。

    天亮時,衛旌笙做了一個決定,他想,母親不喜歡我,不把我當兒子看待,那我也不再希求什麼了。

    等她老了,我就給她一世榮華,再為她養老送終,也算全了這一場母子情分。

    只是有的時候,他還是會忍不住想,難道我就這樣討人嫌,連我的生身母親,都這樣不喜歡我。

    他已長大,他有過潑天的富貴,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權利,就算是重新來過的這一世,他也在一步步地積累資本,他從來目標明確,堅定了一個方向,就會矢志不渝地向那裡前行。

    可他坐在這裡,在他氣息奄奄的母親面前,他仿佛回到了最開始的過去,他還是深夜裡那個期待擁抱的稚齡孩童。

    衛旌笙忽然聽見身後有人推門而入,來人步履匆匆,走得很急,大步繞過最後一道屏風直奔趙氏的寢殿而來。

    衛旌笙蹙眉,正想開口命對方退下,可比他的話更快的,是那人的動作。

    她撲過來跪在地上,緊緊地摟住他,她抖得厲害,正極力讓自己的聲音保持平穩。

    她不住地在他耳邊與他說話,她說:「七哥我來陪你了,七哥你別怕,也不要太擔心,我,我不知道怎麼安慰你,但是我在這裡!」

    「趙娘娘會沒事的,一定會沒事的,七哥我在,你不要怕!」

    霍嫵繞過屏風一進來,就看見衛旌笙直挺挺地跪在趙氏床前,他冷著一張臉,也不知道在想寫什麼。

    她顧不得多想,便衝過去抱住了他,她自問從來不是多機靈的女孩子,眼下這情況,她沒有好辦法可以安慰他,就只好這樣陪著他,至少能讓他知道,他不是一個人。

    衛旌笙閉上眼,感受著少女傳給他的溫暖。

    多年前沒有等到的那個擁抱,在今天,他終於等到了。

    過了片刻,他才推開霍嫵,盯著她道:「誰告訴你這件事的,迎喜避白這個道理,你難道沒有聽過嗎?」

    霍嫵道:「不是,我不信這個,我……」

    衛旌笙打斷她的話,「說什麼傻話,我母妃病重,這裡藥氣太深,你快回去,聽話。」

    話說到最後,他不覺加重了語氣。衛旌笙從前也不信這些,可想想霍嫵前世被魂魄奪舍,再思及他們兩個人生重來一事,他不由得不信。

    對於霍嫵,無論什麼不吉祥的事,他都巴不得她離得越遠越好。

    霍嫵本是好意來看他的,她滿腔對他的擔憂,可到了衛旌笙面前,就被他劈頭蓋臉一盆冷水澆下來,少女垂頭喪氣地,不死心地問:「七哥你怎麼這樣迷信的,倒像個老太太。照你這說法,難道你以後有個傷病,還不許我來看你了不成?」

    她話一出口,霍嫵就後悔得不行了,這話說的就跟在詛咒他似的,趙娘娘病重,她怎麼還能在七哥面前瞎說話。霍嫵剛想道歉,就聽見衛旌笙果斷地開口,與她道:「對。」

    「你記著,就算是我受傷染病了,我也不希望你來看望我。」

    霍嫵氣急,她正欲反駁回去,床榻上突然傳來一陣控制不住的咳嗽聲。

    趙氏醒了。

    霍嫵聽見聲響,忙想把趙氏半扶起來給她順氣,衛旌笙制止了她,他站起來做到床榻上,讓趙氏能靠著他。

    趙氏臉上泛著濃濃的死氣,眼神卻比過往幾日都來得清明,叫霍嫵無端想到一個詞——迴光返照。

    她不敢再想下去。

    趙氏的目光悠悠地落到霍嫵身上,遲疑著問道:「這位是?」

    她觀霍嫵衣飾容顏,就知道她該是哪家貴主兒,只是她久不出席宮宴,實在認不得她。

    趙氏聲音沙啞,說話聲音又輕,霍嫵費了些力才聽清她說的話,她忙答道:「趙娘娘,我叫霍嫵,是鎮國公府的小女兒。」

    「哦,是嘉寧縣主啊。」趙氏朝她努力擠出一個笑容,「我這身子骨,就不與縣主見禮了,縣主勿怪。」

    霍嫵急忙答道:「沒關係的,我與七哥交好,您是七哥的母親,自然也是我的長輩,要見禮也是我和您見禮才對。」

    她說著,伸手握住趙氏枯瘦的手,道:「您別擔心,您的身體一定會好起來的。」

    「我記得縣主小時候,我還見過縣主一面,當時就覺得,縣主生得粉雕玉琢的,實在是可愛極了,只可惜我拖著一身病體,不敢與縣主接近,我……」她說著,又咳了起來。

    衛旌笙伸手拍拍她的後背,為她順氣,

    趙氏緩了口氣,才繼續道:「縣主與旌笙親近,我心裡真是高興。」

    她雖病容殘損,但眉目間依舊是昔年好顏色,也難怪當初陛下會對身為宮婢的她一眼看中,多加寵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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