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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01 00:10:56 作者: 蘇二兩
    這樣的良夜中,方元放鬆了脊背,對宋吉祥的厭惡與戒備似乎都輕了很多,他用爐鉤挑開爐箅,輕輕的說:「土豆好像熟了。」

    方元從未與人分食過一個熱燙的土豆,他看著宋吉祥用爐鉤拔出黑乎乎的圓球,用幾層報紙墊著,嘴裡呼著氣,左手倒右手,將黑色的焦皮撥去,露出起沙的黃色瓤來。

    最先弄好的一半送到了方元手中,怕他嫌棄報紙,宋吉祥還專門抽了幾張餐巾紙包著。

    他揚眉,好似自鳴得意,轉頭去揪大頭的耳朵問它「吃嗎?」

    大頭湊過來聞了聞,嫌棄地將頭偏至另一側。宋吉祥嘿嘿的笑,與大頭掰扯:「讓到是禮,你不吃我可不客氣了。」

    他咬了一口土豆,用肩膀隨意的撞了一下方元,嬉皮笑臉的問道:「爸爸,好吃嗎?」

    方元一怔,隨即別開臉,他看著牆面,終究沒忍住笑容,笑容綻開伴著一聲低低的「二逼」。

    ......

    第10章 告白

    「兩根冰棍兒!五塊錢一根兒的。」十元錢拍在老闆手中,山呼海嘯。

    十月七日,長假的最後一天。宋吉祥在方元的籌謀下自覺萬事安排妥當,便想著偷閒犯懶,踩著長假的尾巴松范松范。

    西街上新開了一家綜合型商場,上下三層,氣球飄帶漫撒,著實氣派。宋吉祥手裡的四個鋪子,除了超市,其餘三個多多少少都受到了衝擊。昨個兒電玩城的管事的還來抱怨,本應人氣最旺的長假,卻比不上原來周末時候人多。

    宋吉祥此番也算打探敵情,他雙手插兜晃蕩進商場,入眼一片人頭,接踵摩肩,空氣窒悶,熱。

    宋吉祥褲襠里兜了汗,走路微微叉著腿,瞧著有些不良於行。他排了五分鐘隊,才蹭到賣冷飲的櫃檯前,窮人乍富,要了兩根。

    頗覺豪橫,他拿著兩根冰棍兒左舔一口、右嗦嘍一下,在商場裡橫行無忌。

    前面十餘步,人潮攢動。宋吉祥喜湊熱鬧,削尖了腦袋往裡鑽,奈何人疊人,不得空。

    他憤恨地咬了一口冰棍兒,身子一沉,蹲了下來,在林立的大腿間穿空瞅了一眼。

    切,宋吉祥輕嗤,原來是一群滑冰的。

    北方人愛冰暮雪,冰上運動開展的轟轟烈烈,新開的商場投其所好,隔出老大一塊地方澆築了室內冰場,引得一群人「蛾子」似的瞎撲棱。

    怪不得這裡有絲絲涼意,宋吉祥伸出舌頭將融化的冰棍湯兒勾到嘴裡,甚覺無趣,他打算起身離去。倏忽間,一個蹁躚身影撞入眼中,身姿極具舒展,動作協調有力,在冰面上飛馳,直線絲滑,曲線瀟灑,身後兩行寒光耀眼。

    宋吉祥蹲於人後,因角度的問題,看不到那人全貌,可即便僅窺得一角,便令他由心讚嘆。他在心中琢磨了好久,電視劇中那個詞兒是怎麼說的來著,翩什麼鴻?若什麼來著?

    其實,宋吉祥欣賞藝術並不那麼純粹,他覺得好,有一大半原因是覺得那腿真好。修長纖韌,均稱動人,在冰面上輾轉騰挪,輕快飛馳,冷清中帶著色yu,撩人心魄。

    宋吉祥覺得自己的旺盛的荷爾蒙鼓動了一下,他立時打消了起身走人的想法,蹲著往前又湊了湊。

    他看得有點痴,口水長流。全然不知身前已經換了批看客,這些女孩兒裙子穿得一個比一個短。宋吉祥的腦袋不知被什麼布料蓋了一半,他嫌棄的扒拉了一下,動作略大,冰棍似乎蹭上誰的指尖。

    「哎呦,什麼這麼涼!」

    姑娘們回頭,目光下壓,齊齊驚叫出聲。

    「啊!變態啊!有偷窺的變態!」

    宋吉祥也被驚到,有心解釋,可自己剛從人家裙中縮回腦袋,一時有口難言。

    場面失控,雞飛狗跳!

    後面的事情有點難看,千人指摘、萬人唾棄,憤怒的群眾還請來了警察。來者還是熟人,經常請這片街溜子去吃泡麵的李警官,這人雖為人民警察,說話卻忒損,他嘿嘿一笑:「呦,這不宋大老闆嗎,怎麼,有了那麼大的身家,還幹這種腌臢事啊?」

    宋吉祥氣得嘴歪,融化的冰棍糊了一手,他報復心重,兩手一探緊緊握住人民警察的手,十分委屈的說道:「李警官,這回確實冤枉啊。」

    場外的動靜驚擾了場內。一個華麗的動作收尾,方元定在原地微微喘息,他沒帶眼鏡,更顯得眸子涼薄,他往鬧哄哄場外掃了一眼,幾不可查的皺了下眉。

    場內響起了零星的掌聲,方元略略頷首回禮,起步滑至牆邊,沿著外域向休息室的方向而去。

    剛才那個人是宋吉祥嗎?怎麼到哪裡他都招惹麻煩?方元垂下眸子,淡淡吐了一句:「真是個二貨。」

    宋吉祥在派出所呆了一宿,他高估了人民警察的心胸,挺好斷的一個官司,愣是讓李警官壓了一個晚上。

    早上的空氣凜冽,宋吉祥擼了一把臉走出了派出所。低頭看看手機,早上六點,他估摸著大頭昨晚在家應該罵了自己一宿。

    回家換了衣服餵了狗,宋吉祥往超市趕,說不出什麼心思,他繞了一圈去了麵館。

    麵館已經開張,開灶的熱氣從鼓風機排出,進門便要穿過繚繞的白霧。

    宋吉祥踏著霧氣推門而入,窄窄的廳堂已經坐了兩位吃麵的,一個老嫗守著一張無人坐的桌子正在扒蒜,圓白鮮嫩的蒜瓣稱得那手更加乾癟老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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